到底動靜大了些,朱博士連嘆帶怒的聲音漸漸靠近,燕洄已一溜煙離開,留下了裝著口脂的小瓷罐,此刻正被袁雋緊緊攢在右手掌心裡。

袁雋轉身看著怒氣升騰的朱博士,一點不怵,對於為何擅自挪了罰站位置的提問,她面無表情地答道:“罰站就得在日頭底下才像樣。”

朱博士徹底斷絕了與袁雋再說哪怕一個字的念頭,憤憤然回去了。袁雋鎮定自若地接受樂平公主投來的目光,緊了緊右手。

再後來,每每袁雋罰站的時候,院子裡便多了兩個教引姑姑,燕洄不能再來陪她,袁雋結結實實在越來越大的日頭下站了兩個月,人黑了不少,貼梗海棠色是萬萬用不了了,但卻長高許多。袁雋想,長生糕果然有用。

到了六月二十這一日,袁雋在術數課結束後,立刻提著一早便驚著學閣眾人的提籃,用虎虎生風的步子走出了常思堂,剛出院門就看見貼牆立正的燕洄。見她出現,燕洄整個人鬆弛下來,打眼掃了一下袁雋手上的提籃,滿懷期待地問:“給我的?”

“對啊!走,去你院裡,給你慶生。”

袁雋一馬當先的樣子把燕洄都唬住了:“袁雋,你,安平公主!到我住的院子給我慶生,這不是小事。”

“誒?燕洄,你不是太子哥哥伴讀嗎?怎麼從來不見你去上課呢?”袁雋顧左右而言他。

“袁雋……”一路遇見的宮人越來越多了,燕洄急了起來。

“也對!你是齊國皇子,哪能真的讓你聽課學習呢?難怪成天有大把時間來找我玩。”

“袁雋!”燕洄只能一把拉住了袁雋手上的提籃。

“放心吧!我有分寸。這麼說吧,我是一個不知禮、不懂樂、字還寫得十分不規矩的公主,對這興慶宮裡的人就只有一處妨礙。如今,因為和你這個齊國質子走得近,也許這個最大的妨礙就不復存在了。有的是人樂見其成。”

“安平公主不知禮,不懂樂,字還不規矩?”燕洄有些信了袁雋的話,好像她是真的可以毫無顧忌地和他交往,但稍稍回味了一下,便又覺得她的話裡還有些別的意思,透著滿滿的無奈,遂又問:“你怎麼礙著別人了?”

“因為我要嫁的人。”袁雋放開了提籃,頭也不回地當先走著,“北平王世子,蕭凌。”

燕洄瞬間就動不了了,全身的血液只往腦袋湧,各種念頭和想法層層疊加在一起,讓他徹底失了方寸。他注視著袁雋已經離了好遠的背影,突然疾衝上前,用力拽住她的手,急道:“別嫁!別嫁蕭凌!”

“禕然……”

“別嫁他!”

“禕然!”

燕洄怎麼會喚我禕然?只有蕭凌才會成日裡把我的小字掛在嘴上。對啊。蕭凌!

袁雋猛地回神,睜眼,發現自己還在馬車上,蕭凌抓著她的手,焦急地一聲一聲喚著“禕然”,旁邊的落霞已把下唇咬出了血痕。

“蕭諾一……”

蕭凌審視著剛剛轉醒的袁雋看他的那副眼神。他在她的眼睛裡尋找蛛絲馬跡,想要判斷她此刻究竟在看誰:袁禕然,你正在看著的,並不是我。

“回屋休息吧,我先走了。”蕭凌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但仍不忘指揮落霞和趕來幫忙的袁府下人們好好照顧袁雋。臨走前又想了想,對她說:“這兩日你別出門了,好好養養精神,過幾天我帶你出城去騎馬。”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