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已然駕鶴,何以為證?”羋臨睜開眼,銳利的目光射向秦瑟,他是真的動怒了,亂抬先皇當幌子那可是不赦的大罪。

“先皇用我秦瑟為帝師,卻叫陛下剷除方泰即可為證。以先皇之明,若我秦家不堪可用,必不會留我在陛下身邊養虎為患!陛下以為然否?”秦瑟原本是一副風輕雲淡、侃侃而談的樣子,他被羋臨這一瞪之下不自覺的開始有點氣虛了。

龍有逆鱗,觸之必亡,羋臨的逆鱗算是被他秦瑟給撩了。

“也且依你,繼續。”羋臨收斂了怒氣,又閉上了眼。

“僅此三點,臣無話矣。”秦瑟額頭開始出現汗珠了,他恭敬的說。

“秦瑟,朕可以信你麼?”羋臨突然睜開眼,目光炯炯的凝視著秦瑟。

秦瑟強自定了定心神,迎著羋臨的目光鄭重的道:“陛下可以信任微臣。”

“好吧,朕也別無選擇。不過,老小子,王就不想了,祖制有明言:‘非皇羋者,不得稱王,違者天地共誅!’朕只會給個列侯給你秦家。”羋臨面色突變,嬉皮笑臉的說著。

秦瑟擦拭了下汗珠,跪拜叩首,然後一字一句鄭重恭順的道:“微臣謝陛下信任,秦家謝吾皇隆恩!”

羋臨收起嬉笑之態,面帶肅殺,言辭玩味的道:“嗯,秦瑟啊,方才但凡一言一行有差,你已經死了!此事就這樣吧,現在,說說如何除方家。”

秦瑟知道協議已經達成了,他不會再有性命之虞了,就故作神秘嬉皮笑臉的道:“謝吾皇不殺之恩,除方一事,我秦家早有準備。不過如今時機還不成熟,請吾皇先容臣賣個關子。時候到了,臣再向陛下言明。總之,欲使其滅亡,先使之瘋狂!”

“好,且看你秦家表演,若不成功,滅你秦家滿門。王和那個老太監朕自有計較,這事你就不用費心了。起身安坐,說接下來的事。”羋臨面帶笑容的說著,秦瑟只覺得羋臨這句滅滿門的話絕對是真的,如果秦家的行動失敗了,羋臨必會毫不猶豫的摒棄他們秦家以安撫方家維持江山的平穩,想到這裡,他不禁覺得後背發涼冷汗直流。

秦瑟起身整理了下儀容,定了定心神,他安然坐下後有恢復了大儒本色侃侃而談道:“若內朝平定,則可平外朝。無他,削藩耳!”

羋臨聽聞此言,很不贊同的道:“說得容易,藩強我弱怎麼削?”

“第一,擇一能臣經略西南,收服西蠻各族。此計若成我蜀寧朝廷可平添二十萬鐵騎,且讓楚王不敢妄動。”秦瑟指了指西方,他面帶神往之色,言語中充滿希冀的說著。

羋臨聞言奇道:“西蠻自古以來素為一國,數年前來從未被我中原收服過。太傅此計太不切實際了吧?”

“非也,古來西蠻為一國不假。但至文和七年起,西蠻大酋長速不花遇刺且無繼承人,各族互相不服,各自征戰已七十多年了。我朝只要一能臣幹吏統天塹關五萬大軍各個擊破,或可降伏西南各蠻。”秦瑟道出了他的想法。

“如此說來,似是可行,但須有經天之志,緯地之才的大賢或可為之,如此大才如今何處可得?奈何,奈何。”羋臨聞言思忖半晌,他覺得或可一行,於是如是說。

“今年春科,陛下可從中做做文章,看看各方士子有堪用之才否,如果實在不行臣願前往經略西南。”秦瑟恭敬的回答。

羋臨點點頭,他接著問道:“嗯,先看看士子中有如此大才否。那麼西蠻若定,朕可否即刻削藩?”

“西蠻若定,楚王掣肘。照理說可以即刻削藩,但未來難料,定西公還有十萬大軍不服中央統制。這也是個難題啊!”秦瑟想了想,指出了難題所在。

羋臨聽聞此言,一下就想起了定西公朝堂上那副孱弱衰老的模樣,不禁哂道:“定西公?那個病瘦老叟?今日在朝上你是沒眼福沒看到他那德行,憑他也敢與朕為敵?略過他,說說怎麼削楚王。”

“楚王是塊硬骨頭,肯定得打。皇家三衛三十萬大軍,西蠻二十萬鐵騎南北合擊應該能勝他了吧。”秦瑟風清雲淡、大言侃侃、成竹在胸的回答。

“如此說來,這樣的話,最後就只剩下一個敵人了!”言罷,羋臨凝重的望著北方。

“對,如果萬事順利,最大的敵人就是北方了。”秦瑟也凝重的看向了北方。

“好吧,聽君一席話,朕就先學父皇應付下該死的鬼戎使者吧,表面上朕會做得謙和禮讓一些的。明日的宴會你也出席吧,作為朕的太傅帝師,你也該亮亮相了!”羋臨站起身一臉輕鬆的說著,全然沒了剛進後殿時的怒意。

“臣,領旨謝恩。”秦瑟跪拜著恭敬的回應。

武德元年二月一日宣政殿後殿被後世稱為落幕帝師的秦瑟與武德帝此番君臣對話在後來的秦家家訓中找了出來,被史學界稱為《秦策三論》。

很多後世的政治家對這對君臣此番的對話評價不高。

他們都太年輕了,很多東西只是理想化的計劃謀略,沒做出應有的風險評估和應對策略。

他們前期計劃進行得非常順利且近乎完美,不管是平定內朝也好,掃蕩世家也好,他們都沒遇到太大的計劃外風險。特別是平西侯黑白天丞趙開源以其非凡的能力完美的完成了收服西蠻的計劃,讓這對年輕君臣的自信膨脹成為了自大自負,讓他們終於撩了定西公羋旭的虎鬚。

從此便運氣不佳一敗再敗,若非安國候林嗣業橫空出世與趙開源攜手合作共抗強敵且後來定西公羋旭突然暴斃,他們差點就落得個亡國自盡的慘淡結局。

從最終的結局來看,他們大體方針還是正確無誤的,只是後期的手段太急躁了一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