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的空間極大,或許是拂曉的緣故,光線始終有點昏暗,琉璃般透明的紗窗,白色的光線不斷地湧入,勉強能看清對方的臉。

蘇掩垂頭喪氣地走進書房的那一刻,回春臉色驟變,一股緊張的氣氛瞬間瀰漫開來,空氣流動的速度也驟然縮水。

妙手的臉色也是一絲不掛,極為彷徨。

父子倆對視了一眼,蘇掩無精打采地叫了一聲:“爹。”然後就耷拉著腦袋,這是他這幾天的招牌性動作。

他好像完全忽略了妙手的存在,或許只是意識看了一眼。

回春心裡一驚,趕忙上前抓住蘇掩的手,掩飾道:“哦,掩兒,你剛從樓煩國回來是吧?”

還沒等蘇掩回答,他便硬拽著蘇掩的手走了過去,無比熱情道:“來來來,快來見過你妙手伯伯。”

蘇掩卻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我沒去樓煩呀!這幾天都一直待在地下城呢 !”

回春臉色陰沉,卻強忍著擠出一抹殘笑,他提高了音調,試圖蓋過蘇掩剛才的胡說八道,“快,給你妙手伯伯請安 !”

蘇掩這才抬頭瞥了一眼妙手,冷淡地說了一句:“見過伯伯,侄兒請安。”

然而他的身體卻沒有任何表示,諸如躬身拱手之類的常規禮儀,好像都已經被簡化到忽略不計。

他的表情也是異常僵硬,他當然知道眼前之人便是微醺的父親,可是他還是提不起神。這兩天一直待在地下城,守著微醺的屍體發呆,他整個人都已經魔怔到麻木了。

妙手愣了愣神,他當然是聽到了蘇掩方才說的,自己並沒有去樓煩國,他本想質問,不過想到自己現在的處境,到了嘴邊的話他又咽了回去。

轉而,他嘴角微微上揚,撫著蘇掩的手背,傳統客套道:“侄兒不必多禮,沒想到才幾年不見,蘇侄兒就長這麼大啦,還生得眉清目秀。”

說到這裡,他打量了蘇掩一番,“嗯,跟你爹一樣,英俊瀟灑。”

這句話倒也不是說給回春聽,而是蘇掩父子本身就有一副帥氣逼人的好皮囊:劍眉,高鼻樑,線唇,順風耳……風逸男的標配盡顯祖傳的好基因。

然而,蘇掩對於長輩這樣的讚詞,好像並不太領情,而是一言不發地走到茶桌,端起茶盞咕嘟咕嘟猛灌了兩口,然後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書房。

望著蘇掩遠去的背影,回春甚感尷尬,然而他卻並沒有表現出來。

他轉身看向妙手,突然道:“嗐,別理他,可能是在樓煩國吃了些虧,心裡有點不自在,打小就這樣,受了點氣就誰也不待見。”

妙手當然知道這是故意的說辭,不過為了儘快脫身,他只好陪笑道:“年輕人嘛氣性大,你我年輕的時候不也這樣嘛。”

回春心裡極度窘迫,表面卻表現得極為鎮定。這逆子差點又害死他,他真的好想衝出去,直接幾大嘴巴子涮死他。

如果沒有外人,他興許真的會這樣做,這種丟人丟到家的事兒,他最為痛恨。

房間裡越來越亮,他們都可以清晰地看清對方的臉,卻都又極力壓抑自己的情緒。兩位城主的心裡都各有自己的小糾糾。

妙手抬頭瞟了一眼紗窗外,突然道:“時間也不早了,我看我還是先回寶雞解決調兵遣將的事吧!至於款待嘛,咱倆誰跟誰呀,等起事成功了在暢飲可好?”

“哎,不著急。”回春還是道:“方才不是說了嘛,調兵的事兒老兄一封書信就行,哪用得住親自費心呀!你這好不容易來一趟,我都還沒設宴款待呢。”

妙手有些心急了,可回春句句在理,他心想不能再這樣被他牽著鼻子走了,得找一個徹底的理由。

忽然,他靈機一動,便隨口說道:“我也想與老弟小酌幾杯呀,但老弟有所不知,我寶雞成鐵騎歸軍師管,水師是我直轄的,沒有我親自現身發號施令,他們是不會出動的。”

為了理由更充分,妙手接著心急如焚道:“早一點佈置好,省得夜長夢多,萬一小女真的是朝廷細作所抓,那晚了也會有性命之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