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蛻皮

林熙然保持著迷疊嶂隱藏身形，在玄武君騰空躍起之時，藉著朱雀的火焰掩護，混進砸向地面的火焰裡朝下方遁走而去。

哎，玄陰之水真不錯……好想再淋一會兒……林熙然一邊貼著地面遁走，一邊胡思亂想著。玄武境的屬性非常適合她，尤其是在被陽炎烤了這麼久之後，多虧玄武君這一場雨潤澤經脈，略微平復翻湧的靈氣，她才得以控制住沒有當場顯出原形。

林熙然知道自己的藥效此刻正在飛快褪去，她不知道陵光神君還能支撐多久，只能保持一定距離飛行貼地飛行，不敢下落休息。她的臉上、手上已經開始陸續出現黑色的鱗片，視線也開始變得模糊，若再不快些找到合適的地方躲藏，這次就可能真的沒命了！

就這樣渾渾噩噩的不知飛行了多久，林熙然突然察覺到有兩股溫熱從鼻腔中湧出，她早已經失去了視覺，全憑感知在一片未知的黑暗中逃亡，她伸出一隻滿是鱗片的手撕下一節袖子用力捂住口鼻，心裡想著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血滴到地上，然而她卻在那個瞬間徹底失去了意識！她的身體失去了迷疊嶂的偽裝，在半空顯出形來，直直砸進了一片漆黑之中！

……

黎遲年望著從空中有序撤離的守衛隊，回味了一會兒剛才的異象，這才慢悠悠地跟著黎莫言進了玄武殿。威嚴大殿之中，玄武君端坐於上，眉頭緊鎖。看著對方面如墨色的樣子，黎遲年露出關切的表情問道：“大哥，你沒事吧？”

“無妨，只沒想到竟是朱雀殘留的一縷神識…”黎莫言想著被砸得滿是瘡痍的大地，黑著臉冷哼一聲：“僅僅是一縷神識……”

黎遲年當然知道這件事跟洛醬一行人脫不了關係，但玄武境裡暗藏朱雀境的事，他卻不清楚這位兄長知不知道，天界若是責罰，玄武君又當如何應對才可使得玄武境不受牽連？心裡思緒萬千，他卻面色如常，閒聊般問道：“為何這神識偏偏要來玄武境？”

“並非這神識要來，而是玄武境本就封印了一部分朱雀的力量。但看起來，這個封印不知為何被破壞了。”黎莫言皺著眉，緩緩說道：“朱雀當年被那位神君放逐，責罰永世不得歸返。而他離開之時卻在眾目睽睽之下將自己的一部分神識強行四散到各界，作為以後歸返的座標。那些神識大部分已被天界找到銷燬，而有一些神識不知為何卻躲藏得極好，讓你知道他在這，可你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唯一能做的就是透過封印將那一處完全與外界隔離。玄武境就恰好封印了一縷。原本朱雀本體是絕不可能突破那位神君的阻撓回到這裡的，但若有人強行破壞封印，激發神識共鳴，朱雀便有可能利用神識呼喚順利歸返。”

“會不會是有妖妄圖吸收朱雀神識突破界限，偷偷潛入所為？”黎遲年恍然大悟，原來當初竟是用這個理由將那塊朱雀境藏在了這裡，他面上一副思索模樣，恰到好處的又問了一句。

“若真是如此…還有些膽量的，也只有那些歸順天界的妖了，倒可以去問問鳳王。”說著，黎莫言不由想到了鳳王的德行，少見的露出了嫌惡的神情，“朱雀神識突破封印，神君已然察覺。好在神識尚無機會離開玄武境，還算是給神君了一個交待。只是為何出現這種情況，怕是我們都難以釐清了。”

“辛苦大哥周旋。”黎遲年點點頭，天界那些人要是發現玄武境出了問題，必定歡天喜地的要節制玄武境的靈氣和資源，玄武君彼時不得不花大量精力與他們周旋…洛雲煌啊洛雲煌，你這惹禍的本事真是越來越強…害別人也就算了，每次都連帶著他一起坑。

“我倒是覺得大哥不必太過在意。方才的情形，我已用玄晶記錄下來，飄落的塵灰我也有蒐集，足以證陰朱雀神識已被大哥擊散。神君雖會責備大哥疏忽，但一定不會重罰。畢竟封印是神君親手所設，如何被破壞，既不是我們能揣測的，也不是其他人敢置喙的。”清朗之中卻帶著莫名狠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黎遲年不回頭也知道，是他二哥黎莫見。

黎莫見有著和黎莫言一模一樣的臉，只是黎莫言冷漠，黎莫見陰狠，哪怕站在一起，也能一眼將他們分辨出來。他晃了晃手裡的玄晶和裝有神識塵灰的玉盒，走到黎莫言身旁接著說道：“這段時日我們都沒察覺到什麼異常情況。但倘若真有人闖入，此時也多半躲藏在玄武境某處。進玄武境容易，但想要出去，沒有我們開門他們走不了。說起來，玄武境裡又多了不少‘外來戶’了。呵，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正好我也沒什麼事好忙，慢慢找找，清理清理人口基數，也算是個樂子。”

黎遲年點著頭附和，以玄武境的特性，有人闖入本也不算什麼大事，畢竟世間只有一個洛雲煌，但願她此刻已經順利離開了。

“哼。”黎莫言輕哼一聲，算是認可，接著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黎莫見，又開口道：“莫見，你需隨我去見神君。”

“自當如此。”黎莫見帶著一縷微笑，似乎早已料到黎莫言會這麼說。

黎莫言不再開口，領著黎莫見轉身從玄武殿離開了。

黎遲年看著二人的背影，回憶著方才的對話，真有意思了…看來，他們又有什麼事情瞞著我。不過瞞著我的事情多了，不差這一件吧…

黎遲年站在大殿外衝著走遠的二人無奈的聳聳肩，突然他眼皮猛地一跳，碑林附近的大地傳來資訊，有人入侵！莫非是洛雲煌那傢伙？他可不想讓兩個哥哥知曉自己的秘密，只能掩飾般的打了個哈欠，繼續裝作無所事事的樣子，不慌不忙地按照他以往的習慣向自己的小草屋走去。

黎遲年回到草屋，如往常一樣泡茶看書，直到確認兩個兄長已經離開玄武境，他做出自己要開始修行的樣子，關上房門開啟了結界。隨後，他感應了入侵者位置，足下輕點，藉助黑土瞬間消失在房間裡，又從碑林裡突兀的出現——他甚至連靈氣都沒有使用，僅僅是對腳下的大地傳遞了他所思所想，大地便照做了！

黎遲年悄無聲息繞過層疊的石碑，一眼便看見了碑林之中、樹根盤曲之間的黑色鱗片！

一條成人手臂粗細，通體漆黑，背脊中間有一根約小指粗細金線的蛇，似乎在忍受什麼痛苦般，糾結的把自己擰在一起，它旁邊的落葉上灑著不少暗紅的血液，絲毫沒有察覺到有人靠近。

咦…你原身竟然是黑色的蛇……這是黎遲年看到黑蛇的第一個念頭，他一眼就認出了這是此前洛雲煌帶來的那位黑髮少女。他伸出手去，輕輕碰觸蛇身，哪知剛一湊近還沒摸到，那黑蛇便將他當做獵物鎖定，靠著本能收縮全身肌肉，然後奮力一彈，閃電般順著他的手臂纏了上來！

黎遲年楞了一瞬，蛇身傳來的冰涼觸感和那淡淡的靈氣竟然讓他有幾分舒適之感。

“熙然姑娘？”黎遲年輕聲喚道，然而黑蛇卻如同那些靈智未開的動物，只自顧的做著自己的事。

黑蛇慢慢但是堅定的順著黎遲年的手臂爬上他肩頭，似乎這短短的爬行消耗了它不少力氣，它在他肩上休息片刻，又往他的脖頸繞去。它吐著鮮紅的信子，雙眼似有一層薄霧籠罩，顯得十分迷茫。當黎遲年以為它想把自己勒死的時候，黑蛇竟然在他肩膀上磨蹭了半天，順著衣領滑了進去！

“喂喂喂！熙然姑娘，你這是幹什麼！快出來！就算你跟洛雲煌認識也不能…”黎遲年嚇了一跳，情急之下抓著蛇尾就往外拉，然後他摸到了粗糙的質感，手中滑落幾塊灰黑的鱗片，“你在蛻皮？”

黑蛇沒有回應，仍然是慢慢的，貼著黎遲年的身體盤繞了幾圈。隨後，彷彿耗盡了它所有的力氣，它就這樣跟個腰帶一般系在了他身上，不再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