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郡王跑到南漢使者所居的客館,當眾向使者索要賄賂……”

當日傍晚時分,福寧宮寢殿,趙匡胤像往常一樣一邊用著晚膳,一邊聽著皇城司都知石建智彙報當日東京城內的異動情形,這是身為大宋天子每日必做的功課。

“噢?那他索到賄沒有?”趙匡胤抓起一塊烤羊肉塞進嘴裡大嚼幾下,這才淡淡問道。

石建智低頭稟道:“回聖上話:南漢貧弱小國,焉敢得罪我大宋,天水郡王自然是索到賄了,那南漢使者捧出來一盤珠子,每個如同龍眼一般大小,全都渾圓相似。”

“嗯,這也算是稀罕玩意了。”

趙匡胤微微頷首,龍眼大小的單個珍珠,本身並不算是特別出奇,但若是數十個同樣大小的珠子湊在一起,那就很是難得了,尋覓起來極費功夫,南漢毗鄰南海,向來盛產此物,估計也只有他們那裡才能湊得出如此一盤珠子來。

“可是天水郡王不但沒有收下,還踢翻了珍珠盤……”

石建智說到這裡稍作停頓,抬頭偷看了一眼趙匡胤的臉色,這才繼續往下彙報:

“天水郡王當場勃然大怒,對兩位南漢使者說,這盤珠子既然是祝賀大宋天子萬壽的壽禮,便該備足一萬顆才對,這盤珠子卻不足六十之數,正與聖上年齒相近,分明是惡意詛咒我大宋天子壽數不永……”

“南漢使者又敬獻出了一把鑲滿寶石的短刀,天水郡王一見到此刀,便當場大叫有刺客,竟是讓人把使者一行全數捆綁了起來……”

趙匡胤正拿著羹匙喝湯,聽到此處一口魚湯嗆在喉嚨裡,侍立在旁的王繼恩連忙上前給他撫背順氣。

“掌管客館的禮部迎賓司吳郎中看不過眼,上前阻攔天水郡王折辱南漢使者,卻給天水郡王踹了一腳,讓他滾去喊上司來。”

“……天水郡王在客館大鬧了一場,直到禮部侍郎武良驥聞訊趕到,方才平息下來。”

石建智稟報完,趙匡胤面無表情,朝他擺了一下手:“你去吧。”

“聖上,郡王殿下近來頗受聖上寵愛,難免恃寵而驕,行事跋扈了些,畢竟不算大事,聖上不必為此太過著惱。”石建智退下後,王繼恩小心觀察一下趙匡胤的臉色,小聲試探著說道。

近些日子以來,王繼恩在趙德昭手底下連吃暗虧,對這位新晉的天水郡王是既痛恨又忌憚,此刻便趁機在皇帝跟前給他上眼藥,用的話術便是“反話正說”,表面是安慰趙匡胤,為趙德昭辯護,實則是將一頂“恃寵而驕、行事跋扈”的大帽子扣在了趙德昭的頭上。

趙匡胤沒有吭聲,只是夾著肉丸的筷子在半空中略微一滯。

王繼恩猶自不悟,繼續用那套話術給趙德昭身上補刀:“郡王殿下向來年輕氣盛、性情暴躁,近來雖有好轉,但恐怕也是秉性難移,偶爾便會故態復萌,聖上只需要慢慢調教,督促改正便是,不必太過憂慮。”

趙匡胤撂下筷子抬起頭,一道銳利的目光電射而出,打在王繼恩的臉上。

“朕何時說過為他著惱了?又何時說過為他憂慮了?!”

“他索要賄賂,折辱使者,朕這個當爹的都不放在心上,你急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