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環李琩對峙,石下故人來相見

楊玉環看著李琩的背影離去,心裡想:

如果是我遇到了這種情況,哪怕死皮賴臉也要留在這裡,繼續聽別人討論的細則。因為面子和尊嚴是一碼事,必須要徹底掌握動向又是另一碼事。

哪怕周圍人嘲笑自己是懦弱無能、受臣子壓制,也不能錯過任何一個能知道現狀的機會。

畢竟,如果自己真的被氣走了,那才叫遂了別人的願。

正想著,她看到李琩又推門走了進來,擺著一張臉坐到上位的椅中。

嗯......真是個能屈能伸的大丈夫。

尊重敵人是一種美德,但李琩去而複返的行為讓楊玉環還是剋制不住自己“真是個可笑的能屈能伸的大猴”的想法。

大臣們有人平視面前的臺階,有人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沒人直視李琩。

楊玉環低著頭不看李琩,倒不是和某些大臣一樣,怕李琩生氣遷怒於自己,而是生怕自己一抬頭看見他那張緊繃著的臉就笑出聲。

“不論是什麼原因,以後商討政事,都應等朕的旨意,不得擅自進行。違者重罰。”他的語氣中就可以聽出來一肚子火還沒被壓下去,正越燒越旺,那每一個字說得都像是要屠掉在場文武官員的十八族一樣。

不過,他一通火發下來,在場竟沒有一個人理會他,而是繼續保持著沉默。

窗外的秋蟬也為他沉默,沉默是今早的朝堂。

“聽見了嗎?”李琩又問了一遍,才聽到稀稀拉拉的幾聲回應。

看氣氛實在是過於尷尬,楊玉環決定站出來替李琩緩和一下。

她臉上堆著笑意,看向李琩:

“皇上,正好您來了。最近有一位您的熟人找到了我,我把他帶來見您了。我們可以先討論,讓我的侍衛去請他來。等會您就能見到他了。”

她說著,向單術維使了個眼色,單術維領命,小跑離開了宮殿。

楊玉環看著李琩疑惑的神情,已經有些開始期待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了。正是因為她笑得過於高興,讓李琩後背一陣發涼。他覺得這笑容著實是有些瘮得慌了,硬生生把他的一肚子火都凍滅了。

“何人來尋朕?”李琩問。

“皇上,還是先繼續討論剛才的話題吧,”楊玉環打斷了李琩的提問,好戲還需要醞釀一段時間呢“您打算怎麼處置奪權篡位的李璘?”

周圍大臣們的目光彙集在李琩身上,李琩也不再糾結於楊玉環帶來了哪個老朋友,畢竟馬上就能見到他了。

“罔顧人倫,上有父兄,下有臣民,李璘此舉,實為大逆不道!朕身為天子,豈能容忍此等叛逆之徒橫行於世?”

“是的,陛下,這等亂臣賊子只會髒了大唐的皇位。等滅了他的叛軍,您打算如何處置他?”

”午門斬首。”李琩答道。

楊玉環點點頭:“分明有一個更得先帝重用的兄長,自己卻爭權奪利,欺上瞞下,不應為天下共主,您說對吧?”

“那當然,若連君主都置三綱五常於不顧,只會使世道禮崩得肯定。

這時,門外守衛通報的聲音傳來,單術維回來了。

單術維先走進了宮中,身後跟著幾個侍衛,侍衛一起抬著一個擔架,擔架上蓋著一片白布。隨著他們一起進來的,還有濃鬱的臭味。

那是夏天陽臺上放了數個月的腐肉的味道;像是雞蛋和鮮奶一同倒到花盆裡又在上面撒了一層螺獅粉一樣刺鼻,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文官們很少有接觸陳年老屍的機會,但在戰場上撕殺過無數回的武官立刻聞出來了——那是屍體的味道,並且已經死去很長一段時間了。

侍衛們放下擔架,楊玉環忍著臭味,沒有捂住鼻子,也沒有後退幾步遠離那擔架上的不明物體,而是站在李琩正對面,擔架旁邊,笑意盈盈地直視著李琩的眼睛。

她已經看到了李琩眼裡的不安了。

她就像是一個狩獵者,看著自己的獵物逐漸陷入恐懼中,弓起腰背,炸起毛發。

“陛下,我猜您認出來他了。”

李琩沒有接話,而是低下頭仔細地看著那白布下隱約的輪廓。

單術維走上前,親自掀開了擔架上的白布。

裡邊裹著的是一具已經嚴重腐蝕的屍體。

隨著白布的掀開,一股更濃烈的腐臭味瞬間彌漫開來,甚至李泌的上半身微微顫動了一下,看得出來他在很努力地剋制自己想要吐出來的本能。

屍體已經嚴重腐爛,完全認不出原本的模樣,被泡得發白又腐爛掉的皮肉已經褪去,露出大片的灰白色的骨頭。胸腔和腹腔的軟組織已大部分腐爛,還有一些腐肉粘連著僅剩的面板掛在肋骨上,和被腐蝕剩下的衣服殘片一起編織成一件新的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