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張奇旁邊的珊子,左臉貼著張奇裸露的胸口,張奇一隻手挽著珊子的頭,並用指頭撥弄著她的耳垂。珊子說:“馬駿失蹤了,就在今天早上,但是我確定頭天晚上他到過畫室,因為地上有不小心灑了的紅色丙烯顏料,一開始我還以為那是血。”

張奇若有所思,但並沒發話,他只是在靜靜享受撫摸珊子耳垂帶給他的快感。

珊子繼續說:“他還留了一封信,給他最近愛上的一個女孩兒。看女孩的反應,這信應該沒有透露任何有關馬駿去了哪的訊息,應該是封告別信。你說馬駿會去哪?”

“這並不是我關心的範疇。”張奇淡淡地說,依然揉搓著珊子的耳垂。

珊子看了看他的臉,這是一張略顯蒼老和疲倦的臉,即便眼角有些許皺紋,依然無法阻擋這個男人身上所散發出的成熟魅力。

男人就應該有這麼一張臉,因為一個人不可能在連續工作一個星期後還精神煥發,“永葆青春”這樣的無稽之談,只會出現在那些嫁入豪門花上萬元用高科技維護自己年輕態的主婦們身上,而不屬於這樣一個年過四十的男人,即便他是一個幫女人保持“青春”的整形醫生。

這個星期,張奇每天工作十二個小時,有時甚至工作量達十五個小時。

手術,會診,制定整形方案,以及術後的跟蹤護理,他的眼睛現在又脹又痛,加之剛才與珊子大戰了兩個回合,現在身體感覺被掏空了一樣,無精打采。根本沒有力氣和心思去想馬駿失蹤的事。

張奇安靜地躺在珊子旁邊,希望能彌補一下這個星期積壓下來的勞累和睡眠債。

張奇最寶貴的兩樣東西是眼睛和手。

他的眼睛懂得評判女人的外表,而手懂得改變女人的外表。若想在這行幹得精益求精就要變得百般挑剔,這已經是一個改不過來的職業習慣。

這種習慣包括對一個女人耳朵的吹毛求疵或愛不釋手。

因此習慣,到目前為止他只遇到一個能讓他一見傾心的女人,就是身邊的王悅珊。

這也是他現在年過四十也沒結婚的原因。好似在冥冥之中,等待著這個女孩的到來。

張奇總能在一個美女身上挑出毛病,他覺得自己現在已經失去了發現美的能力,而訓練出了一種創造美和挑剔美的能力。要不是因為遇到了珊子,或許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變成了無慾無求的世外高人,不沾任何桃花蕊。

張奇每天都在對著這些需要在自己身上得到改變的女人這樣說:“既然無法做到天生麗質,那麼必須學會後天改造!決戰DNA是每個女人的權利,既然不好,就必須拋棄!”

天生麗質難自棄!

如果你不是這樣的,那就更應該丟棄,隨便丟掉一根肋骨,一片肌肉,一層皮都無所謂,就算變一個人,失去原本的自我也無所謂。那是你在和原來的醜婆娘斷絕關係的時候——拋棄昨天的自己,你才能做今天的自己。

這些是張奇平日裡給實習醫生和銷售顧問們灌輸的行業話術。

這就是世界規則,違規者會被踢出擂臺!

張奇每天重複著同樣的話,為的就是能在這些人身上找尋自己的價值,能在看到這一件一件他親手持刀創作的活人雕塑出爐時,而感到自豪。

珊子坐起身,轉而壓住張奇,張奇因為上了年紀,腰力已經大不如前,便哼了一聲。

珊子用她的鼻子貼著張奇的鼻子,她戲謔地說:“我們結婚吧!”

這是一個命令的句子,人們把它稱作祈使句。這個句子不代表發問,質疑或者徵求意見,它就像輕鬆愉快地說了一句“Let's !”這般簡單。

珊子不是個有耐心的人,只有在畫畫時才心如止水,不厭其煩。

同時,她是一個倔強的人,即便家裡人反對她找一個年過四十的男人,她都義無反顧向死而生。

張奇想了想說:“要不再等等,而且婚姻是兩個家庭的事,娶你就等於娶了你全家,我也不想你因為這事,和你家裡人鬧翻。”

一個老男人的答案,讓珊子無言以對。她從他身上下來,坐起身,她說:“其實,我早晚是要離開這個家的,這個根本不是我們不能現在結婚的理由。”

“離開這個家?我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