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紹行那平靜無波的眼神比他的冰槍寒箭更能戳痛穆楓的心肺,她雖心底難過得要死,面上卻強撐出鎮定,淡淡地回道:“承讓。”

“好,好,好。”白凌風一邊鼓掌,一邊由座上下來,走至殿前,“能讓我這從不服輸的兒子說出這三個字,公主果然好手段。”

穆楓只覺對方的誇讚格外刺耳,卻又不能表現出一絲異樣,只能微垂下頭,“勝之不武,晚輩汗顏。”

“勝了就是勝了,何言過程。”白凌風搖頭,默默看了穆楓片刻後,開口笑道:“公主今日連勝三局,已說明了您的實力。現在,只餘一項最後的考核。”

“什麼考核?”

“公主和蕭閣主二人,誰可取得這最後一件上古神器,崑崙鏡,誰便是這天道開啟的執行人。”白凌風語氣平緩,目光卻微微閃著精光。

只憑對方這一句話,穆楓便可推知,蕭冉已將盤古斧交給了巫元,否則不足以動搖白紹行在巫元的地位。對於白凌風的要求,穆楓絲毫不覺意外。

“便依宗主所說,晚輩不日定取來崑崙鏡。”穆楓點頭應下,她對白凌風所提之事,全在預料之中。

“公主,莫急,在取崑崙鏡的同時,尚需完成一事。”

穆楓訝然道:“宗主還有什麼吩咐?”

“百殺弒靈陣,還欠七個血祭,公主此次行動,便一併取了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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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界生靈的性命嘛……

穆楓坐在飛鳳神殿外的蓮池邊,望著自己纖秀白皙的手指,不知為何那一向穩健的雙手竟隱隱有些顫抖,似乎那瑩潤的指縫間已浸染了猩紅的鮮血……

這白凌風當真不簡單,時至此刻仍對自己留著後手,若是自己真依他所言收割了七條性命,那此後便再無退路,唯有加入巫元。可是,自己如何下得了手去取七條無辜性命……

思及此處,穆楓閉目輕嘆一聲,然後轉眸望向沉霜殿的方向……不知他的傷怎麼樣了……回想昨日白紹行被裘紫煙扶走的場景,穆楓心底沒由來地一痛……有那位善解人意的裘紫煙看顧,他應該是沒有大礙的吧……

穆楓默默收回目光時,兩條筆直的長腿漸漸行來,進入她的視野中,穆楓抬頭望去,對來者絲毫不覺意外。

“你到底在想什麼?”宮鳴羽皺著眉峰,低頭俯視坐在地上的穆楓,眼中充滿了困惑和疲倦。

穆楓唇邊勾出一抹自嘲的輕笑,“想什麼?當然是力量、地位和至高無上的權勢了。”

宮鳴羽忍無可忍地揮手道:“別說這些,我不信!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想的?若說你來巫元尋求蔭庇,我信。若說你是衝著那開啟天道的位子而來,我不信。你可知應下奪取崑崙鏡這件差事意味著什麼?你真的準備跟青嵐老師,乃至整個星光學院為敵嗎?你真的能狠下心取七條無辜的性命來給百殺弒靈陣獻祭嗎?”

宮鳴羽的詰問如一記一記重錘,狠狠地鑿進穆楓的心窩,質問得她險些棄甲而逃,但是她不能,她還有自己不得不完成的使命,哪怕那代價是她一手毀了自己祈求了五千年的愛情,哪怕自此要揹負一身的血債和一世的罵名!這都是她的命,就像千年前楚墨註定要封印妖魔二界一樣,這一世的她註定了要親手了結這一場萬年浩劫。

穆楓面無表情地迎視了宮鳴羽片刻,隨即默默起身,撣落衣衫上的塵土,一聲不吭地向自己的寢殿折返。

“你站住!答不上來了嗎?”宮鳴羽對穆楓的一再無視惱火至極,不由伸手抓住她的手臂,阻止她離開。

穆楓收住腳步,目光平靜地順著宮鳴羽抓住自己的手一路上延,停在他盈滿怒火的雙眼,“當你仍是天界高高在上的神君時,你可知這五千年來我在下界過著怎樣的日子?”

宮鳴羽神情一僵,握住穆楓的手臂不由鬆了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