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談論了一陣,韓長盛才故意踢了踢走道開口道:“孃親,我回來了。”

“我還不知道你回來了?還故意搞那麼大聲,這屋裡哪個不曉得你的本事?”

沒來由的有些心虛,還是孃親最瞭解自己。韓長盛進了屋換了鞋子,弟弟妹妹馬上就要跟他講今天精彩的唱戲,他板起臉:“你們倆今天的課業呢?剛剛我可是遇到李煥先生了,給你們安排的課業不多,拿出來,我要檢查!”

天明天星你看我,我看你,慌了。

今天和孃親看大戲去了,這回來只顧著談天說地,課業忘了寫。

“怎麼?沒寫?還要我給你們拿過來?”

其實兄妹倆無比想要讀書識字,今天是真的忘了,見到哥哥叫他們拿過老寫,還好還好,沒捱竹條。

昨天晚上那個李煥先生教授的一個時辰裡,二人手心都是紅紅的。看著二人歪歪扭扭地在寫字,韓長盛假裝很生氣道:“不準交頭接耳,半個時辰內必須寫完,我要檢查,要我檢查還是先生檢查,你們自己看著辦。”

兩個小腦袋忙不迭點頭,小雞啄米一般,都各自翻著自己的課業,認真地抄寫起來。

“他們以前只有一點點基礎,李先生布置的課業有點多了。”

“娘,嚴師出高徒,這也是讓他們學得快。”

楊翠也有些心虛,今天自己這個大人都看戲看忘記了。

“娘,你跟我來,我有些事要告訴你。”

楊翠看長盛嚴肅認真的樣子,越來越有小夫子的樣子了,打趣道:“說吧,有啥事?”

小小的兩個人兒在專心寫課業,沒注意到孃親和兄長的對話,長盛看了看,搖了搖頭往外面走去,楊翠也是有點好奇他要說什麼,神神秘秘的,也跟著到了外面。

“說吧,啥事?”

“娘,我說這個訊息你可能接受不了,你要做好準備!”楊翠仔細看著兒子的臉,除了堅定的眼神裡藏著一些她看不懂的東西,其他什麼也看不到,只有認真。

深吸一口氣:“說吧,什麼我都不怕!”

“娘,爹爹早就過世了,就在師兄們在鎮裡出事後幾天就過世了。”

楊翠有些沒反應過來,也許是腦子裡不想面對這個訊息:“長盛,你說啥?你怎麼能這樣說你爹爹呢?”

韓長盛一臉苦澀,他低估了爹爹在孃親心裡的位置,事到如今,只好長痛不如短痛了。

“娘,爹爹過世了,這說起來,還是有些事情。”

韓長盛接著把事情的經過,包括他去查案那些細節告訴了孃親。

楊翠看著手裡的紙張,那上面的字她看著好熟悉,這是他的絕筆。她顫抖著把字看完,小心地摺好紙張,接著又開啟,又摺好,反覆著。

韓長盛看的難受無比,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孃親,只輕輕拉著孃親的一隻手:“孃親不怕,還有兒子呢!以後我娶好多媳婦兒,生好多兒女,我們一家人就很熱鬧了。”

楊翠轉身看著欄杆外的星夜,沒有哭泣,只是身軀在微微顫抖,夜裡的風拂過母子二人得衣角,韓長盛就這樣牽著孃親的手,他不知道孃親在想什麼,也許是往昔和爹爹在一起的歡快時光,也許是想著母子二人落難吃苦的時候,他不知道怎麼開口。

過了很久很久,楊翠輕輕把遺書放在袖兜裡。

“好多年沒見你爹爹了,我剛剛都在想他以前的樣子,以前他很混賬,成天想著發財,卻眼高手低,賺錢的做不了,苦力他看不起。跟著他沒少吃苦,後來懷裡揣著你,他犯事兒了,這些年我都不想去看他,我心裡多恨他,恨了這麼些年,這娃娃都大了,過上好日子了,他卻不在了,你爹命不好啊!”

韓長盛理解孃親的感受,只是大人的事,他又不知道怎麼說,只得轉移話題。

“爹爹的墳山在亂葬崗,我去收斂打理過了,修成了帶碑帽的大山,明天我們就去祭拜爹爹吧孃親,本來是想為他報仇,再告訴你的,只是仇人早已經死了。”

楊翠沒聽長盛再說什麼,嘴裡唸叨著過往,完全沉浸在回憶裡,對著空中傾訴,好像韓清松就是高天裡的某一顆星星,訴說著這些年的吃的苦遭的難,似乎是他能聽得到。

韓長盛眼角落淚,他也在哭,誰家的爹爹不疼孩子?誰家的孩子又不想爹爹呢?只是在他心中,只是對這個家無比重要的爹爹去了,心裡純粹的悲傷,既是為了那未曾謀面的爹爹,也是為傷心的孃親,自己,也很想知道有父親是什麼樣的感受啊!

也不知過了多久,屋裡寫完課業睏倦得不行的天明天星開始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