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菌湯煮得差不多了,賀氏拿出洗好的瓷碗開始分發菌湯和燒餅,空氣中瀰漫著熱騰騰的食物香味。

奔波了一天,趙贏的肚子也癟了,於是厚著臉皮湊上去要飯:“嬸子,給我也來一碗唄?”

“我也想要!”絡腮鬍舉起了豁豁牙牙的破瓷碗,面露渴望。

沈青青一回頭,眉頭緊蹙,“你怎麼還在啊?這是準備賴上我們了?”

絡腮鬍趕緊表明態度:“夫人,我不吃白飯,洗衣做飯、砍柴挑水,什麼活都能幹!”

“你就是能頭插油鍋、腳踩刀刃,我也不能留。”沈青青態度堅決。

絡腮鬍臉上笑容凝固了,“為啥啊?”

他表現得還不夠真誠嗎?

沈青青上下打量他一遍,搖著頭道:“身上黴氣太重了,離你太近會走背運。”

“可是我……”絡腮鬍看看前方捧著碗吃得正香的孟琦雨,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又沉默了。

沈青青看他蔫頭耷腦的樣子實在可憐,彎腰拿了個燒餅往他碗裡一放,溫聲道:“回頭多做點好事,積攢點功德,下輩子能投個好胎。”

意思是這輩子就涼透了唄?

絡腮鬍心碎了,默默捧著燒餅走了。

等大家吃過飯,收拾東西離開的時候,他又悄悄跟了上去,跟得不緊,隔了大約幾十米的距離。

沈青青看見了,嘆口氣沒說什麼。

大部隊駐紮在涼山南部,居住條件雖然也不怎麼好,但好歹有帳篷和熱水可以用。

沈青青自個兒用大鐵鍋燒了鍋熱水,洗了頭擦了身子,全都收拾好夜已經很深了,營地裡計程車兵大都進入了夢鄉。

趙贏還沒睡,獨自坐在草地裡看月亮,還未到月中,月亮一點都不圓潤,遠遠看去像個被狗啃了一口的大燒餅,不太好看。

沈青青走到他身後,輕聲問:“影兒姐走了,是嗎?”

趙贏身形一僵,半晌悶悶地“嗯”了一聲道:“打贏姜國的前一天就走了……她還是和以前一樣,樂觀又灑脫,人人都怕的死亡到了她面前好像都不是事兒,擺擺手,說走就走了。”

走得那樣決絕和輕鬆,連頭都沒回一下。

縱使他心裡有千萬個挽留的理由,有千萬個捨不得,面對這樣的方影兒,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沈青青向來不會安慰人,沉默許久只說了五個字:“趙將軍,節哀。”

趙贏搖搖頭,“其實我應該感到高興,十幾年了,我竟然還能再見到她,能和她一起上戰場殺敵,在營帳裡喝酒大笑,在沙場比武摔跤,這樣已經夠了。”

他輕輕地笑了一聲,“這樣以後我再想起她,能想到的就全都是好的回憶了,多好。”

方影兒走的那天,何維指著他破口大罵,說他是個傻子、是個懦夫,十幾年前不敢說愛,十幾年後不敢挽留,活該孤單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