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你是這樣的人,當初我就不該巴巴地跑去勸你,就讓你在樊越山當野人好了。”

寧佑安撇著嘴,絮絮叨叨地抱怨了一會兒,分別前又默默湊到了沈青青身邊,眼珠子滴溜溜地轉,數次欲言又止。

沈青青心下了然,停下腳步往欄杆上一靠,問他:“考慮清楚了?”

寧佑安點頭,耷拉著眼角,情緒略有些低迷,“告訴我真相吧……她是為了救我、救寧家出的事,我不該就這麼稀裡糊塗把她忘了。”

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是想給含煙一個交代,給這段感情一個交代。

“她沒了。”沈青青仰頭,感受著撲面而來的清涼夜風,輕聲道:“普通的傀儡人和正常人相比,只是多了不死不痛的特點,但含煙明顯和他們不一樣。”

“她有修為,可以魅惑人心,這一點你應該見識過。寧家順利脫險,應該是她耗盡修為爭取到的結果。”

沈青青眯起眼睛,忽地想起含煙要跟她一起入樊越山時臉上認真又虔誠的表情。

像她這種有一定修為的鬼,照理說不會顧忌因果報應,但偏偏因為寧佑安入了凡塵,竭盡所能地行善事、積功德,甚至不惜獻出生命。

這份真心,著實令人動容。

思及此,她忍不住補充一句:“寧佑安,她真的很喜歡你。”

寧佑安沉默不語,長久地盯著迴廊前搖曳的燈籠,整個人好像凝固了一樣,連眼睫都未曾顫動一下。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回過神,倉皇地捂住了臉頰,喉嚨裡擠出一聲似笑非笑的怪聲,“是我的錯,是我配不上她的愛。”

在這幕真假交織的摺子戲裡,兩人都動了真感情,只不過含煙對他的感情,遠比他對含煙的要多得多。

以前是他不懂,總因為含煙的特殊身份,不肯正視這份感情,現在明白了,卻已物是人非兩茫茫了。

“我爹說得對,玩弄感情的人早晚會得報應,現在,我的報應來了。”寧佑安一邊掉著眼淚一邊大笑著,像個失了智的痴兒,踉踉蹌蹌地沿著長廊走了。

夜色融融,將他的背影拉得極長,漫天的星子將那孤零零的身影襯得更寂寥了。

片刻,對面的房間亮起一盞孤燈,燈影裡有抹身影倚靠在窗前飲酒唱曲,唱的是極悲傷的小調:“風影清似水,霜枝冷如玉。獨佔小山幽,不容凡鳥宿。”

翌日天還未亮,何維便帶著手下騎兵出發去渝州支援了。

臨行前方影兒特意找沈青青要了入地府投胎的方法,休息了一夜,她的精神看起來比之前好很多,眼睛又黑又亮,臉上洋溢著喜氣。

她說:“青青妹妹,我走啦,這次分別之後我們可能再也不會見面了……我要再跟你說一聲謝謝,謝謝你幫我找回了自己。”

“能以方影兒的身份離開,我很開心。”

沈青青微笑著和她擁抱告別,等人走後卻紅了眼睛,悄悄和孟淵說:“其實我還是更想讓她留下來,乾爹乾孃要是知道她還在,一定很開心。”

走到現在回頭看,剛認識那會兒賀氏對她無微不至的憐惜與關愛,其實和方影兒的存在有著脫不開的關係。

賀氏是把對自己女兒的思念與愛,全都轉移到她身上了啊。

孟淵攬住她的肩膀輕輕拍了下,“我們換個角度想,影兒姐能自由自在地離開,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乾爹乾孃能和我們成為一家人,也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