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孟琦風又做了那個夢。

夢裡他娘抱著一個陌生的孩子坐在家門口曬太陽,兩人說說笑笑,非常有愛。

他站在路邊拼命地揮著胳膊喊“娘”,喊得喉嚨都啞了,只希望對方能看他一眼。

可是他娘卻完全聽不見他的聲音,一直笑盈盈地望著那孩子,眼裡是他從未見過的溫柔。

他被那眼神刺傷,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

哭著哭著就從夢裡驚醒了。

他擦掉眼底的淚痕,訥訥地坐了起來。

夜還很長,月華如水灑落窗臺,照亮了擺在窗邊的竹箭。

竹箭表層的綠色已經褪去,變成了暗沉的灰褐色,手握的地方更是被磨得光滑圓潤。

他鬼使神差地下了床,走到窗前拿起竹箭,左手反握住弓箭,右手拉弦,對著自己的額頭崩了一下。

感受到額頭傳來的細微疼痛,他像個傻子一樣笑了起來。

腦海裡全是沈青青說起自己反打彈弓時眉飛色舞的模樣。

真傻。

他真傻。

滿腹的悲傷與不甘彷彿隨著那歡快的笑聲被掩埋在月光裡。

翌日,孟琦風起了個大早,穿戴整齊後主動跑到廚房淘米做飯,但沒掌握好火候,硬是把米粥煮成了米飯。

賀氏起床後看到一大鍋米飯笑彎了腰,“風兒果然貼心,知道奶奶想吃米飯了,特意早起煮了鍋米飯,真是個好孩子,奶奶中午給你燉肉吃!”

孟琦風被誇得脖子臉通紅,支支吾吾地說道:“其實我想煮米粥來著。”

賀氏依舊笑得開懷,“管它米粥還是米飯,只要是風兒做的,奶奶都喜歡!”

孟琦風又羞又窘地捏緊了衣角,臉更紅了。

吃過早飯,賀氏便開始收拾蝦米和田螺,為中午的生意做準備。

四個孩子沒事做,就在附近溜達著玩。

將到中午的時候,孟琦風又在巷口遇到了周氏和孫大富。

這次他沒有主動走上前,而是遠遠地看著躲在陰涼處的邋遢女人,眼神清冷,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周氏瞧見他時面上一喜,連招了招手,舉起手裡的包子,“風兒,娘給你買了包子,豬肉餡的,可香了,你想不想吃啊?”

孟琦風搖頭,“我已經吃過早飯了。”

“這都快中午了,就當午飯吃唄,來嘛。”

孟琦風依舊不為所動,“中午賀奶奶要給我燉肉吃。”

周氏一聽見他有肉吃就不繼續勸了,“你有肉吃是吧?行,那娘就先替你把包子吃了,等你哪天餓了,娘再來給你送好吃的。”

話還未說完,她便迫不及待地將包子塞進了嘴裡,腮幫子被撐得鼓鼓的,猶如一隻醜陋的癩蛤蟆。

孟琦風看著她粗鄙的模樣,心中無端地生出一股子厭惡的情緒,扭頭便往店裡走。

周氏在後面喊他:“風兒,你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告訴娘,娘給你買!”

孟琦風停下腳步,片刻的沉默後,突然開口道:“今天早晨做飯的時候我不小心把衣服燎了個洞,你要真想給我買東西,就買件新衣服吧。”

說完徑直走進了麵館。

周氏訕訕地扭頭看向孫大富,“孩子說想要新衣服,咋辦?”

孫大富一臉不情願,“衣服有多貴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說了,他一個小屁孩穿新衣服有啥用,還不如省點錢買個包子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