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淵哥兒你不能這樣啊,這麼好的事兒錯過了你去哪找?”

“孟淵老弟,作為一個男人最大的夢想不就是建功立業揚名立萬嗎?現在機會擺面前了,咱們該上就得上呀!”

“就是,你去京城當了官,咱們楊花村也能跟著沾沾光,多好的事啊!”

村裡人全都跟著勸,在他們眼裡,一個鄉下泥腿子能得到大將軍的賞識,那可是祖墳冒青煙的大喜事,就算爬也得爬到京城掙個功名回來,哪能不去呢?

孟淵依舊不為所動,“大家不用再勸了,我心意已決,不會更改的。”

村民們見他態度堅決,又把希望放到了沈青青身上,“青青妹子,要不你去勸勸孟淵?讓他去京城搏一搏,說不定能給你掙個誥命回來呢!”

沈青青偏頭看看孟淵,“要不,咱們聊聊?”

孟淵點頭,跟著她進了堂屋。

“能不能告訴我你不願意去京城的理由?”

沈青青停下腳步,仰頭望著他,一雙鳳眼清清亮亮,如一泓清水,倒映著孟淵侷促的面頰。

“因為建功立業揚名立萬並不是我的追求。”

“我此生最大的夢想是娶到心愛的女子,養幾個聰明可愛的孩子,平安和樂地度過這一生。”

沈青青一怔,“你這個夢想很樸實啊。”

孟淵輕笑一聲,偏頭看著外面燦爛的陽光,喃喃道:“是很樸實,但我的確盼了它好多年。”

他回過頭,對上她明淨的眸子,思緒迴轉,跳到了少年時代。

他是什麼時候背上克親罪名的呢?

大概從大哥死後開始的吧。

其實大哥死前,村裡關於他命硬克親的流言就很多了,但他娘護著他,只要聽見相關的議論就要衝出去和人打架。

打架的次數多了,得罪的人也多了,村裡人議論的物件便從他變成了他娘,說他娘是個潑婦,罵他娘是個毒婦,接連剋死了兩任丈夫,晦氣極了。

聽見他娘被人用最不堪的言論侮辱,他生氣,他憤怒,他跟人理論,甚至不惜大打出手。

他娘知道後不僅不高興,反而哭著打他罵他:“誰要你為我出頭了?我已經成過兩次親,有了你們兄弟兩個,這輩子沒什麼遺憾了,名聲好不好聽對我來說根本不重要。”

“但是你不一樣,你的人生還長,你還要娶妻生子,還有好幾十年的路要走,如果背上那汙糟的名聲,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啊?”

“娘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看著你們兄弟兩個娶妻生子,把日子過好過紅火,別的什麼都不在乎。”

“所以,淵哥兒,聽孃的話好嗎,不去跟那些人理論。”

他沉默許久,最終艱難地吐出一個字:“好。”

從此以後他再不與人爭論,每日除了幹活還是幹活,除了家人,基本很少開口說話。

可是大哥死了。

他家再次成了全村人議論的焦點。

他娘剋夫的說法也不成立了,他再次背上了克親的罪名。

那段日子他娘整日以淚洗面,哭得不成人形,於是少年瘦弱的肩膀擔起了所有責任:對付刁蠻的大嫂,撫養大哥的兩個孩子,照顧病弱的母親……

那段日子雖然過得艱難,但他心裡始終懷揣著希望。

希望厄運從此不再降臨,他能靠著一雙勤勞的手帶他娘和幾個孩子過上好日子。

可是天不遂人願。

他娘又死了。

死在了一個陰雨連綿的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