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人生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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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擱下了手中的農具,有些憨厚的笑著,“咦...你這女娃怪的勒,別人避她都避不及,誒?”
漢子突然歪頭看她,“你瞧著有點眼熟。”
她有些不自然的撥弄了下頭髮,“可能我是大眾臉吧,她叫什麼名字?”她指向身後那個有些怪異的女人。
“她叫玉容,村裡的老人都說賤名好養活,她偏要給自己改了個這名字,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勒。”
玉容...這名字很美,讓她想起了清平調中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扶檻露華濃這句詩。
她自然是不認為賤名好養活這種話有什麼理論支撐,只是很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打擊,能讓一個生命中似乎充滿詩意的女人完全瘋掉。
從這個漢子口中,這個名叫玉容的女人一點一點的呈現在她的眼前。
她的名字本來叫春梅,1979年她出生時因為倒產和缺氧造成的腦癱,讓一個本來無比清秀的姑娘成了行動不便,口齒不清的樣子。
命運有時候就是那般不公,然而,上帝確實不會堵住一個人所有的陽光,詩歌就是她的光亮。
上學時,同學對她的排擠,模仿和嘲笑,甚至帶著善意的同情,都會讓她難過許久,文字成為她宣洩的出口。
高中畢業後她賦閒在家寫詩,這是她排解苦難最好的出口,她的父母很擔心她以後的日子如何度過,為她挑選了一個流浪漢作為以後的丈夫。
這時候的她是無力的,雖然多次和父母爭吵,最後還是不得不接受了父母的安排。
之後的日子,就那樣溫吞的過著,她的丈夫尹二狗打工,下地維持生計,春梅洗衣做飯,履行一個妻子的義務,並且生下了一個健康的兒子。
她老實本分的父母很是安心,甚至對尹二狗十分感激,慶幸他給了殘疾的女兒一個家,但他們不知道的是,春梅一直想逃離的正是那個所謂的家。
敏感如她想要的是心靈相通的愛情,她想盡辦法去改變,不能打工,她就想著創業,鄰居家靠養兔致富,她也向父母要來了幾萬元投入,然而兔子紛紛死掉,錢也打了水漂。
父母的埋怨,丈夫的譏諷讓春梅猶如一頭困獸,無處發洩,她只能繼續在詩歌中尋求解脫,她用並不靈巧兩隻手指,費力的在電腦上打下一行行文字,換來的卻是丈夫的斥責:話都說不利索,異想天開,有時間不如去挖點野菜。
母親對她也頗有微詞,一直以賢惠要求女兒的她認為寫點東西不算什麼,有個和美的家,才是一個女人最大的成就,春梅置之不理。
寫詩是她那些苦悶生活中的唯一亮色,這個漢子曾問過她為什麼寫了這麼多關於愛情的詩,她回答缺什麼寫什麼。
尹二狗不但不心疼她,還稱呼她歪嘴,視她為發洩的工具人。
有一次尹二狗破天荒帶春梅出門吃飯,結果是利用他討薪水,老闆欠了他800元,他想要春梅以殘疾人的身份,上前堵車。
春梅問丈夫萬一真撞上來了呢?尹二狗沉默了,那一刻,春梅心如死灰。
在劉二狗心裡,為他操持家務,養育兒子的妻子不值800元錢,春梅自嘲自己敵不過一頭豬的價值,這個婚姻就是扯淡。
她離婚的念頭,日甚一日。
後來她先後出版了兩本詩集,有了些名氣,也有了積蓄,所以毅然把自己的名字改了。
有錢了,第一件事就是離婚,而尹二狗並不想離婚,甚至在接受採訪時哭訴她成名後拋夫棄子。
他說自己勤奮打工,賺來的錢都用於家庭生活和養育兒子,富裕的錢會給她買衣服,春梅身體不讓他接觸,錢也不給他花,村裡很多人同情尹二狗,他的朋友斥責春梅缺德,他自己也覺得不公平。
對於一個沒有讀過書到處流浪的男人來說,他的認知僅限於此,可悲的是,他遇到了精神世界極為豐盛的玉容,這不僅是他一個人的悲哀。
她在不正確的年紀遇上了正確的人,就在她40歲那年,遇上了剛滿18歲的秋何。
“我生早了。”她嘴裡一直這樣叨唸。
就在一個和平日毫無區別的清晨,她赤身裸體的衝出家門,她瘋了,毫無預兆的。
季甜雙手緊捂住自己的嘴,一臉心疼的看向此刻已經坐在地上的女人,嘴裡碎碎叨叨的還在嘀咕。
一個思想認知完全超脫身邊眾人的女子,因為世俗的眼光被逼瘋了。
貪嗔痴,怨憎會,求不得,愛別離,人生四苦,她一人全佔。
這個怨,她解不了。
沒有切實在作惡的人,也沒有靈產生,她毫無辦法。
告別這個漢子,和林奈上車,車子緩緩啟動,她從後視鏡中一直注視著她消失的方向出神。
看著她落寞的樣子林奈出聲安慰,“這不是你的錯。”
“我知道,只是當初我以為,只要我成為了牽靈人,這世上所有的怨,我都能解決,是我想的簡單了,人的感情原本就是無比複雜的東西。”
“問心無愧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