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燈火闌珊。

秦淮河如同一條盤踞的青蛇,在建康府蜿蜒盤旋。

波光粼粼的湖水如同青蛇身上覆蓋的鱗片一般,反射著靜謐的銀色光芒。

秦淮河畔有一間古色古香的宅子,門頭極其低調,但整座大門卻都是以上好的烏木打造,於低調中顯露著奢華。

和尚道衍坐在古宅的正廳中,陰沉著臉,一言不發。

一邊侍候的下人望著道衍陰鷙的眼神,不禁瑟瑟發抖。

雖說道衍一副出家人的打扮,本該是傳道高僧慈眉善目、溫文爾雅的和善模樣才對。

但不知為何,道衍卻從頭到腳都散發出一股逼仄陰鬱的氣息,如同周身都被鍍上一層黑灰色的光圈,令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尤其是今天,他面色陰鬱,看上去心情尤為糟糕。

一旁的婢女方才上茶時都不住地打哆嗦,生怕招惹了這樣一個邪佛般陰翳的僧人。

等了許久,一名裹緊黑色斗篷、頭罩兜帽的男子才火急火燎回到了古宅中。

“你怎麼在此?”

見到道衍,兜帽男子明顯一愣,未曾想到會在此處見到道衍。

道衍放下手中茶杯,雖然面露慍怒,語氣卻仍舊不徐不疾:“王爺認為,屬下該在何處?”

“你不知道……”

“屬下當然知道。屬下也正是因為此事才找到王爺的。”

兜帽男子才剛開了口,就被道衍生生打斷了。

“王爺當真就如此沉不住氣嗎?”

望著道衍似帶有斥責的語氣,兜帽男子微微有些惱怒:“之前不是你說,可借琉璃佛像之事,順便從揚州城徵召一些壯年男子充盈軍營?”

“屬下是這樣說過沒錯,但屬下卻從未建議王爺這樣明目張膽地徵兵。如今事情敗露,御狀告到揚州城去,王爺又該如何?”

兜帽男子不置可否,言語之間卻逐漸暴躁兇狠起來:“即便徵兵之事不會敗露,但時至今日,本王也斷不能再忍下去了。”

“那小子手段了得,出了琉璃佛像那麼大的事,他都可以化險為夷。”

“若是繼續任由他發展下去,本王恐怕就要化主動為被動,甚至再無翻身的機會!”

道衍略有遲疑:“王爺,咱們還不能說是有十分的把握,但起兵之事,或許本就無法能有必勝的把握。”

“不錯。此時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兜帽男子語氣沉著,看上去已是下定了決心。

“本王十年磨一劍,就是在等一個機會。”

“十年,本王等了整整十年!你知道這十年本王都是怎麼過的嗎?”

“本王早已看透,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機會需要自己去創造,絕非苦苦等來的。”

“今日本王就是要給自己創造一個機會,本王不會再等下去了!”

他話音剛落,便聽屋外天雷滾滾,黑雲壓城。

本是風平浪靜的秦淮河瞬間如同被灌多了雄黃酒的狂躁巨蛇,波濤翻湧了起來!

一陣穿堂風吹過,道衍站在正廳中,凜冬的寒風將他的黑青色棉袍吹得獵獵作響。

道衍面向兜帽男子,單膝跪地,雙手抱拳,臉上是前所未有的虔誠與懇切。

“如今局勢跌宕,人心不古。朝中奸佞無數,民間動盪不安。”

“李斯、馬周等奸臣亂政,架空聖上,我大齊江山搖搖欲墜,令人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