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櫻花國分公司在近期準備正式啟用了,需要派人到當地駐守。”老陳眼神有點飄忽,眼角偷偷瞄了一下謝淵,“你也不用太擔心,目前還沒有太多工作,也只是在倉庫整理整理貨物、收發郵件,順便認識認識當地的朋友之類的——當然能順便拓展業務就最好不過了——等站穩腳跟開始營運後,雲哥也會過去協助你。”

謝淵強壓內心的激動,臉色憋紅,直勾勾地看著老陳說不出話。

“你覺得怎樣?”老陳看他一臉十分為難的表情,追問道。

“這個嘛,我得和家人商量一下再答覆您,畢竟這也不是件小事,俗話說‘父母在不遠游,遊必有方’嘛。”

“好、好。”老陳尷尬地用手帕擦了擦禿頭上的汗,“趕緊商量,這周內必須要給答覆我。”

老陳說完轉身就走了,留下依然身處雲裡霧裡的謝淵,專業知識的發揮與能有機會出國的驚訝交織在一起,他只覺心臟如定時炸彈般跳動不停,似乎隨時要炸出胸膛。

不出所料,家裡十分贊成他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被巨大喜悅淹沒的他並沒有發現影片裡父親欲說還休的表情。

懵逼的狀態一直持續到他從堔川灣口岸出關坐車到香灣國際機場。登機後歷經四小時航程抵達城田機場,再經過地鐵、電車、公車、計程車的不停倒騰,時間早已到了夜晚。

計程車穿過一片又一片沉默黑暗的森林和農田,正當謝淵略微覺得事情有點微妙時,終於抵達了終點。未等看清周邊情況,倉庫裡的櫻花國同事便出來將迎他了進去,短暫寒暄後安排他到二樓宿舍休息,他們把被褥往地上一鋪——睡吧,這就是你的床。

謝淵躺進被窩才發覺,自己的確是到了櫻花國,當晚他夢見自己在櫻花樹下看落英繽紛,粉色的空中還飄浮著許多人頭般大小的氣球,整條街上卻空無一人。

清晨,天空碧藍如洗,不含一絲雜色,路邊大片大片的閒置宅基地滿開著波斯菊,五顏六彩的花朵把初夏還沒完全被翠綠霸佔的天地,點綴得充滿異國情調。陽光則以花瓣為碗,在每朵花裡淺淺的斟了一杯酒,麻雀們待在土地待售招牌和電線上,藉著微風醒酒。

離主道再遠點的則是農田和樹林,剛播完種的田裡還未冒出新芽,田邊一排排松樹,充滿了大城市無法複製的景色。村民的民居零零散散灑落在這片土地上,每家每戶至少都有兩棟獨立小樓,樓下停著幾輛農用車,小院子打掃得一塵不染。

謝淵開啟落地窗,站在二樓小陽臺深吸一口氣,鼻腔裡灌滿夏天的芳香,附近民居傳來尺八悠揚綿長的音調。

這裡是東都秋田電機株式會社和光喜公司合租的千葉倉庫,位於千葉縣八街市十文字衝的東衝附近,處在一片片農田當中,旁邊是一家當地人開的金屬加工小工廠。

公司倉庫共有兩棟複合木板小樓,一棟是兩層的辦公樓,一樓辦公二樓住宿,辦公樓連線著秋田電機約70坪的小倉庫,主要放工業用聯結器、接線埠臺電路板裝配聯結器、防水聯結器、太陽能電池或發電板、線束以及特別定做的組合產品等小零件;另一棟是辦公樓對面光喜公司約100坪的大倉庫,放置著公司收購的二手電腦、主機等貨物。

說是合租,其實只是秋田電機出於應老陳的業務合作需求,騰出不常用的倉庫借給他,順便分攤下租金。由於不能提供公司的年稅收證明不能繳稅,不能繳稅則無法辦理工作簽證,老陳便把死皮賴臉發揮到極致,讓秋田電機提供本應禁止就業的短期商業往返簽證,把謝淵變成了“黑工”,妥妥省了一大筆錢。

秋田電機的倉庫主管叫金田賢一,40歲上下的年紀,1米65左右的身高,長了一副典型的繩文人的臉,法令紋沿著鼻子肆意立在臉的中央,下面墊著薄薄的緊抿著的嘴,背也有些駝,也許是長期鞠躬的緣故。

掛掉老陳的電話後,他幾乎瞬間就收起笑容換了張面孔,背也挺得直直的,指派一名叫田中一光的年輕人帶謝淵做事。

田中的樣子倒偏向彌生人,雖然有點呆頭呆腦的,人還不錯,來公司好幾年了,像他這樣的員工說好聽點叫社員,其實就是工人,但他的工資至少比謝淵這種“黑工”還是高很多。

把謝淵甩給田中後,金田便揚長而去。和高高在上的甩手掌櫃金田不同,田中和謝淵聊了幾句,感覺意氣相投,聽著磕磕絆絆的日語也沒太介意,還毫不吝嗇教起了業務,其他工人就沒這麼熱情,見到謝淵頂多也就點點頭。

為了方便工作謝淵就直接套近乎喊他田中大哥,田中則喊他謝桑,平常他倆的工作除了拆卸部件、整理貨單、裝櫃貨運外,24小時都得守在倉庫,整個月也只能見縫插針輪班休息,來了急活休息指定得泡湯。

某天深夜,群星早已了隱去光輝,伴著一聲聲急促的敲門聲和喊聲,謝淵披著睡衣匆匆忙忙從二樓飛奔而下,幾束強光透過倉庫大門門縫直射而入,像是在急切地窺探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