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朝大船中,遲恕和嚴紹川並肩站在甲板上吹著夜風。

憑星識路是每一個襄朝人自小就會的本事,但遲恕沒有見過星星。

嚴紹川向他形容:“它們高懸天邊,忽明忽亮,有一些指引著回家的方向,有一些會墜入大海沉入海底化作寶石。”

遲恕聽著問,“是像你的眼睛一樣明亮嗎?”

“你怎知我眼睛明亮?”

“我能還得到。”

嚴紹川有些面紅,笑著別過頭,看著前方,“再過兩日就能與乾朝濱州水師會師了,聽聞此次是趙行建坐鎮,國師你還記得他嗎?”

遲恕點頭,“記得,他是一個很聰明的人。”

“我本以為,他不會聽從顧執淵的命令的,畢竟以前的他,似乎更擁立顧雁禮這個正統的皇帝,而不是顧執淵這樣的亂臣賊子。”

“也許,他並沒有改變呢?”

“什麼意思?”

嚴紹川不明白遲恕的話,明明此刻乾朝的皇帝是顧執淵,不對麼?

遲恕修長的手搭在船舷上,意味深長地說道:“我只是覺得,沈非念絕不願意被困在深宮,作一個端莊賢淑,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

“國師,她真的是巫女嗎?”

“我曾在襄朝有過多次所謂神蹟,你覺得,我是巫師嗎?”遲恕笑聲說道:“而且如今她到底是不是巫女根本不重要了,這天下戰亂將起,所有的罪魁禍首需要一個發起戰事的理由,以顯此戰乃是天道正義,沈非念正好是這個祭品罷了。”

一股悲涼湧上嚴紹川心頭,“難怪我不見她出來闢謠解釋,也不見她阻止流言中傷,原來她早就明白了,她不過是又一個妲己。三人尚成虎,何況天下人呢?”

嚴紹川下定了決心,握手成拳,“此戰過後,我一定要將她接回襄朝,給她找一處安靜的小院子,讓她寧靜快活地生活。”

“為何突然這麼說?”遲恕問。

“她是我的妹妹,我應該保護她,而且我有能力保護她。”

遲恕便不再說什麼,悲憫沉靜的面容上,浮起一個溫柔的笑容。

他永遠喜歡嚴紹川堅定果敢有擔當的性子。

像一團永遠在燃燒的赤熱火焰。

……

濱州水師浩浩蕩蕩行在海面上,與其他地方的人不同,在所有人痛罵沈非念這個妖怪的時候,濱州城裡的百姓,對沈非念沒那麼大敵意。

當初濱州瘟病橫行時,是沈非唸的柒字號傾家蕩產不計代價地投入,才能力挽狂瀾。

他們對沈非念有別樣的感激之情。

這份感激之情,甚至延續到了軍中。

其實趙行建隱約感覺得出來,若顧執淵在此振臂一呼,這幾十萬的水師便願隨他踏平京城,擁他為帝。

他也以為,顧執淵會這麼做,畢竟,沈非念是顧執淵的逆鱗,而顯然朝庭將沈非念打為巫女加以殘害的做法,徹底觸怒了顧執淵。

但顧執淵沒有,他只讓趙行建做好準備,卻不是往京中去。

“趙大人在想什麼?”身穿黑色斗篷的女子笑聲問。

“在想,我算奸臣,還是忠臣。”趙行建無奈笑道。

“很多人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了一輩子,也沒有趙大人你活得通透明白,奸臣忠臣並不要緊,陛下信你疑你也不要緊,要緊的,無論上位者是誰,你都能活著,且能活著做你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