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非念像是大病了一場,哪怕蓋著厚厚的被子,仍然冷得顫慄不休,蜷縮成一團的身子怎麼也舒展不開。

遲恕一直等到中午,眼見著馬上要離開了,沈非念才一臉病容地起來。

“遲國師,久等了。”

“想來沈姑娘是經歷了一場很殘酷的噩夢。”

沈非念苦笑,“我不過是為自己的幼稚和狂妄,付出了該有的代價。”

遲恕默然。

“姑娘應該知道,襄朝國花乃是桑月,定下此國花之人,卻是你的母親。無論她有多少個名字,晏楚也好,白楚也罷,在襄朝她永遠都是嚴楚,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公主,身體力行地踐行著‘不屈之志’這四個字。”

沈非念哀然闔眼,“不要勸我堅強,也不要勸我別向恐怖投降,遲國師,我很抱歉未能幫你完成所願,但我真的看不到希望。”

“我的所願,該我自己完成,不該寄託於你,所以沈姑娘不必覺得抱歉。”遲恕仍是那副平和寧靜的模樣,唇邊有淡淡的笑,眉眼裡盡是安然,額間紅痣豔而不妖,他出塵得永不似這世間之人。

他遞了個木匣給沈非念,“我馬上要離開了,這是我在無水島這麼久,存下的一些事物,沈姑娘想來是用得著的,便留給你吧。”

“你和榮臻長公主……”

“若今生無緣,便來世再見。”

沈非念緊緊地握著那方木匣,低頭時的淚珠砸在盒子上。

她送遲恕到碼頭,海港裡掛著“晏”字旗的商船來往如織,川流不息。

以前她只覺得這些商船來往運送的是如山如海的金銀財富,此刻再看,感受卻大不相同了。

除了財富,這些商船還運送著情報,生命,國運,以及,該死的文明。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渺小。

就像她的身體與這大船相較時一樣,小得像只螻蟻。

“就此別過,姑娘珍重。”遲恕拱手。

沈非念遲疑片刻,還是上前輕輕地抱了下遲恕,以友人的身份與他相擁。

遲恕笑著拍拍她的後背。

大船啟航,沈非念目送著遲恕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線。

而他留下的木匣裡,靜靜地躺著一個火摺子。

段斯予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他帶著不甘而去,是不會輕易放手的。遲恕此人,看似溫和,實則執拗無比。”

“你是來替晏族長傳話的嗎?”沈非念不再多談遲恕。

“不是。”

沈非念轉頭看他。

“聽聞你昨夜入了困蠶坊,我實在意外,所以過來看看。”

“你沒有進過困蠶坊嗎?”

“這島上有幾大禁地,在你看來或許尋常,但是旁人輕易入不得,一為問鼎樓,那是族長處理公務之地,二是困蠶坊,放著諸多秘密,三是枯草園,種著世間奇珍,四嘛,便是族長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了,也就是那處梅林菜地。你除了問鼎樓尚未去過以外,另處三處,算是都光顧過了。”

沈非念倒不知自己去過的這些地方,原來這般金貴。

她忽然想到了什麼,問,“你說過,你以前就見過鴉隱長老,是他帶你回島上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