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非念笑得柔媚極了,眼角眉梢都是春水般的柔軟。

說話時眼神微微往下看,低眉順眼般的下目線,語氣裡更不帶半分慍怒和惱色,如同說笑般。

“溫長老,這人活一世,哪能半點過錯也沒有,對不對?想來無水島上眾生平等,長老犯事亦與普通人同罪同罰,若是叫溫長老也綁在了這淨恥柱上,那多難堪呀?今日這兩人的家人,往日死去之人的眷屬,那不得拿唾沫活生生淹死你麼?”

沈非念彎唇淺笑,“所以,照我說呀,為避免這等慘劇發生,溫長老不妨將這島上之人殺個乾淨,多省事兒呀?”

她這樣子,有些恐怖。

溫聲細語地說著最駭人的話。

溫長老往後仰了仰身子,嘴唇翕合,半晌才說:“沈姑娘未免太過極端了。”

沈非念卻笑,“是我極端麼?上一位執正閣的長老,不就是死在這淨恥柱上嗎?這前車之鑑就在眼前,溫長老可切莫要步了後塵才是呢。”

溫長老皺起眉頭,深看了沈非念一眼,告辭離去。

沈非念便也收起了那副做作姿態,冷眼瞧著。

“想激我動怒,為今日之事振臂高呼,然後引起民憤,讓我成為島上公敵。”沈非念冷聲,“她想得倒美。”

顧執淵悶笑一聲,以拳抵唇,“你方才那模樣,倒是挺有趣的。”

“有趣?呵,嚇死溫長老那種有趣麼?”

“知道她是什麼打算就好,想讓你如她的意,她的算盤可是打錯了。”

“我想去見晏宗文。”

“他就在那兒呢。”

顧執淵抬了下下巴,沈非念順著望過去,果然看見晏宗文站在不遠處。

好傢伙,合著今日這事兒,所有人都知道是針對自己做的一個局唄?

這破島上都是些什麼破毛病?

晏宗文算起來都七十好幾了,還有幾年活頭啊?不能幹點兒正事?

“若你真當了族長,這種情況,你就可以杜絕了。”晏宗文倒是一點也不客氣。

“你幹嘛不作出改變,為什麼非要等著我啊?”

晏宗文卻道,“這算是功德,新任族長上位,正是立威存信的好時機,我幹嘛搶你這風頭?”

沈非念翻了好大的一個白眼,“我可謝謝你啊,可依我看來,你身子骨硬朗得很,還能活很多個年頭,而眼下這等愚昧之事卻是一刻也等不起了,越早解決越好。”

“你若是想,又合我心意,我這族長之位立刻傳給你也無甚不可。”

“你就是想讓我當這島上的眾矢之的,直說唄。”

“哈哈哈……”晏宗文發出爽朗的大笑聲,“成為眾矢之的有什麼不好的,成為所有人心目中的信仰,被人神化,才是悲劇呢。這意味著,你不能有絲毫過錯,不能對不起任何人,不能隨心所欲恣意妄為,要活一道又一道的枷鎖裡,做個聖人。”

晏宗文的大手拍了拍沈非唸的腦袋,“而做個小人,就輕鬆多了。”

沈非念眼神上抬,瞟到了晏宗文的手臂。

這話聽上去,怎麼帶著些悲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