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箕伯,能開後門嗎。”傘下絕色側過面容,細雨如珠滾落,相比於遠處紛紛的牛毛,少了分朦朧意境與婉約美感,但乾淨的畫面襯得人兒獨立,淡淡的神情沒有光澤,血氣蒼白。

“好安排。不過這位,有自己的想法。”布衣和善,沒有過多得參與。

“他的事情,自己做不來,這事,你插手。”少女側過臉頰,語調生冷,立於橋頭凝眸那情緒傷感的少年,也不知這幾日覺醒了什麼,理直氣壯的疏離,有些許強硬。

“唯。”長者頷首,打傘撐得筆直,步履匆匆跟上,一襲煙雨朦朧。

她走來,不曾找他。羽翎品味著掌心的星火,身形不動。他不清楚橋頭的動作,但所謂疑惑僅限於此,因為自己暫時還無法分辨自己與她的關係。再者如今的情況複雜,他更是要有自知之明。

走吧,去流浪;披好白衣,羽翎悵然起身,心中無限灰暗,那莫名的熟悉感是靈魂深處被割下來的肉,慘痛的刑罰鞭撻著自己已經不存在的記憶,酸楚,瘋癲的嬉笑。

“它們小瞧你了。”風雨蕭條的路上一團淡黃色的黏菌於羽翎肩頭幻化,那是一隻縫補多年的木偶,身上的絲線萎縮、柔軟,傷口處垂著細絨。

“無礙得。我現在還沒有找到對自己來說有意義的事情,如何安排都不過分。”羽翎的語調很是溫柔,沒有過多的變化。肩頭提線木偶不再說話,枕著少年的髮絲安睡,很是疲憊。

“你要去哪兒?就現在。”玩偶貼耳呢喃。

“走到力所能及的地方後停下。”望著那漫長的柳堤,白衣心中定下木雕,他漫無目的地上了玻璃棧道,星河下一片慘淡,照得影兒短。

“你終歸是要先找到自己未來的方向,才能決定現在面臨的選擇。”木偶殘舊,奄奄一息,“我希望你冷靜點。你是方漠來的神明,舉足輕重,若是輕信,就算最後我們要幫陳二臨神,又能參與幾分呢。畢竟,在它們眼裡你沒有份量。”

“我知道。可我走不出去。”白衣駐足。他不知道秋裳是怎麼想得,也不知道陳雪梨和他的關係,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自處,也不清楚自己那留下的傷疤與契約星給予自己的身份。但那牽引的感覺讓他有些反感,他不想順著某種意識活下去,可自己的力量無法與這浩大光明的世界去對抗。

這是一種排斥,也是它們給予自己的考驗。

“我會找到自己的路得。”

“你已經自我困頓很久了。”黏菌再次開口,似是在猶豫,幻化成虎皮鸚鵡:“你就快要死了。你就真得一點想法都沒有嗎?”

“我知道了。”羽翎駐足,他於湖畔盤坐,伸出手將木偶託在手心,垂下的目光溫柔:“可是,我答應過你,要把你救回來得。“晚風吹拂,少年於高山叢林中挺拔有禮,那溫和的聲音擊碎了此刻的時空,他默默得豎耳溪邊,笑容淡淡:“我沒忘記,只是不想記起。怕見面時,又是塵緣未了。”

坐在卵石上,懷刺在月色下展露著自己的傷疤,無懼無畏。

“我不怕你說的後果,這是我的覺悟。另外,你跟它們應該來自同一地方,我要幫你回家。”白衣沉默,神色鬆弛:“我沒有記起很多,可我知道,這些都是我要做得事情。”

水面平靜,玩偶欲言又止,它在少年溫潤的掌心上仰望星空。

契約星的天,是天鵝座的面紗,那隱藏的美醉了萬千少年,而此刻,它又多了一位新的信徒。

“懷刺……”

“噓。下雪了。”白衣仰面倒下,他將提線木偶放置於自己的丹田上,羽翎將身子陷進著巍峨的嚴寒之中,與這片山體共呼吸,玩偶化作淡黃色的黏菌,在白袍上沉默了許久。

它不知道這方漠來的神明還記得多少,不知道對方一直在為了什麼而妥協,亦或者,他只是把自己放逐,想死在異國他鄉。

或許,我不懂你;黏菌趴在少年的身上,懷刺睡著了,月亮上陳二手指上綁著五卷金線,她感傷得纏繞著這一圈圈金黃,目光深邃而迷惘。

“殿下,夜色陰冷,注意防凶煞。”

“伊明白。”端坐明月,皎潔光芒飄然,披著厚厚的毛氈翻著被香薰了不知多久的冊子,陳雪梨敲了敲厚實的木桌,聽著那一聲清脆,嘴角彎著微甜的笑,目光渙散,收攏出一片碎碎的光芒。

那年,小冠軍在茫茫北境中高舉手中的玩偶熊,那江南來的少年飛馬疾馳而來,一身銀白,帶著十五月上袍的風采。

尤記得那年雪和今日一般,能有三尺厚,其下埋了不少無名無姓的少年青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