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嘗試與探尋,人世間的第一罈酒,又從何而來呢?

「我,我覺得,應該試一下的——」柯霜葉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眨了幾下眼之後,杜思遠緩緩說道:「是啊,先是放小量一點,釀好了先自己嘗。如果沒有什麼問題,再慢慢改進、提高。」

霜葉點點頭:「嗯,這個主意好,在這種問題上,確實不能急躁冒進。」

打定主意之後,兩人開始分頭尋找起來。

不巧的是,一個多時辰之後,這藤蔓一帶地方,卻不曾發現那天南星。

出師不利,首戰告捷只是一種臆想。

吃了些乾糧,喝了幾口清水之後,霜葉抬頭看天之時,發現那雲層又深又厚起來,像是用墨汁把那白雲點染了幾下。稍稍偏西的太陽是看不到了,不過,要說下雨,卻為時尚早。總而言之,這是炎炎夏日裡難得的陰天。

「思遠,先小休一下吧?」霜葉提議道。

杜思遠點點頭:「是啊,養好精神,過些時候再繼續尋找。」

霜葉稍稍倚著石塊,眼睛是閉著的,卻不曾入眠:這一帶地方,蠻不錯的啊,怎麼就找不到那天南星呢?前面的事情,也算順利。我想著出現一個有點心儀的人,這杜思遠就出現了。而且,他正是出來尋找酒麴的人!我所盼望的,就這樣如約而至。只是,老天多半也在打著自己的算盤,他卻不希望我過於順利,於是,那要尋找的草藥,遲遲不曾露面?

換一個角度看,如果一盞茶功夫,就滿載而歸了,要多談幾句,又何從談起呢?大熱天,人們一般是不會到這山上來的,也就是說,這個午後,這一大片天地,是專門為我們準備的。在沒人打擾的情況下,跟心儀的人在一起,你還去奢望什麼呢?

不要怨天尤人,一切自有安排。

哦,那天南星,主要是一種草藥,把它作為酒麴的某種配方,那滋味,會是怎樣的呢?一般情況下,不少人不太喜歡藥味。就算是喝藥酒,也時常會皺起眉頭。這樣說來,把天南星滲入酒麴,是不是弄反了呢?或者說,是弄巧成拙?到時候,只怕是天南星本身沒有錯,錯的是它的藥味?人們的味蕾,確實有著難伺候的一面。

中藥很苦,小孩子不肯喝,那該怎麼辦?大人們有時候就會在藥湯裡放點糖之類的,連哄帶騙,就讓小孩子喝下去了。哦,對了,再找點帶甜味的野果什麼的,將這天南星的藥味,中和一下,應該是一種不錯的想法和選擇了。下一步的思路,就此有了點眉目。

這一刻,杜思遠又在想什麼呢?他,其實也算是個有見識的人——

這樣想著,霜葉悄悄睜開眼,偷偷向偏北一側的杜思遠望去。

杜思遠神情淡然,嘴角還漾起絲絲笑意,想來已然是進入了夢鄉。

緩緩地吐出一口長氣之後,柯霜葉心中,驚喜不定:這傢伙,睡得這麼香,應該是一個比較單純、質樸的人吧?從走出家門那一刻開始,我就想著自己的心事,那時候,心頭就已經是漣漪陣陣。遇見這傢伙之後,簡直就是波瀾橫生了。在這種情況之下,我如果能夠酣然入夢,那倒是不現實的。那麼,他為什麼又能做到呢?他的心中,就是一潭死水嗎?或許,這只是因為,他把自己的心,放得比較寬,懶得去想那麼多。有些人,就像那句話所說的「瞌睡遇到枕頭」,心無旁騖,就沉沉入眠了。在他們心裡,一切的事情,總是自然而然的,沒必要去想那麼多;再說,想得再多,也沒有用。這種人,倒有著讓人羨慕的一面。

對我而言,今天是個嶄新的開始。因為,有生以來,一個年輕人,會離自己這麼近!要說以前,對於婚戀什麼的,我只是有著某種模模糊糊的想法而已。稍稍切實一點的,就是從那幾個姐夫身上,想象一下自己未來的心上人了。而今天,在情感的歷程上,簡直就有著里程碑一般的意義了!我在近距離的觀察著一個大活人!那遙遠的夢境,似乎已經和現實連在一起了。儘管,他在想什麼,我一時還拿不準。不過,我自己的所思所感,卻不再像那虛無縹緲的夢境。如果說,剛走出家門之時,我還有著那種一頭霧水的感覺,那種茫然若失的樣子,還顯得有點稚嫩。這一刻,我就像在黑夜中獨行的人,突然看到一星燈火那樣,找到了前行的路徑。以前的日子,似乎是虛度了。不過,我也可以這樣說,那些日子,就像散落在地上的珍珠,紛紜錯雜,而到了這一刻,一根紅線,出現了。我,我就可以把那些珠子串起來,連成一個整體,掛在我心上——

也不知是想了多久,柯霜葉還是熟睡過去了。

醒來之後,發現對方正微笑著看著自己,再向西邊望去之時,那一輪太陽已然快落到那山頭上了。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呢?」霜葉暗自嘀咕著,「大致估算一下,我這一覺多半已是一兩個時辰。是啊,太陽什麼時候再次冒出頭來,我也不知曉。還有,如果我說了什麼夢話,讓這傢伙聽到了,那可不妙——」

「柯姑娘,這時間——」杜思遠說著,有點欲言又止的味兒。

霜葉聽得出來,對方的意思是,時間也不早了,再去找尋什麼天南星,只怕已是來不及。

「這樣吧,」霜葉緩緩說道,「我們先下山。明天清晨,來早一點兒?」

「嗯,就這樣了。」杜思遠表示贊同。

第二天一大早,霜葉走到村口的時候,就發現,帶著淡水乾糧的杜思遠,手拿一把小鋤頭,就等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