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霓虹暗自心驚:真想不到,這位不苟言笑的廖家小哥,還有這樣一段驚天地泣鬼神的情感往事!

「柯姑娘,」只聽廖丹鐵緩緩開言,「一想起這件往事,我,我就覺得,今生今世,我,我只怕有負於你——」

霓虹一時也不知該怎樣接對方的話語,這一瞬間,她的心頭,早已掀起萬丈狂瀾:到了這一步,究竟是誰的錯呢?廖丹鐵一往情深,一直將那位姑娘記在心裡,似乎沒什麼錯吧?如果輕易就忘了,旁人或許就會說他薄情,那姑娘白死了,一點都不值!那位姑娘錯了嗎?如果她屈從於那幾個漢子的脅迫,跟著回去,自然是很屈辱的。或許,我們也只能說,她的性子過於剛烈,沒能再冷靜一下,看看有沒有迴旋、轉圜的餘地?

然而,如果這樣想,似乎又是對逝者的不敬!在那種敵強我弱的情況下,能夠應付得了的人,又有幾個呢?而且,那一刻,她想得更多的,似乎是情郎的安危!大難到來之際,人們多半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滄海橫流,方顯出真情的可貴。這世上,能夠把別人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的,又有幾個呢?捨己為人,從來不是說說而已的。

或許,也正因為是這樣,廖丹鐵才會難以釋懷,才會將那位姑娘銘記於心,才會將另一段情感看輕看淡。

確實,那位姑娘,以及廖丹鐵,其實都沒有錯!因為,他們只想著過點塵世間平常人的生活,他們並不曾去招惹誰。

罪惡的根源,就在於那山大王以及他的那些手下!良家民女,他們敢強搶。人家逃出來之後,他們又想方設法,想把人家抓回去。這種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情,他們做起來,竟然還振振有詞、「理直氣壯」。其實,二十多年前,我孃親和我嬸孃,差點兒也被他們擄了去。這一次,廖丹鐵和那位姑娘,又成了他們的另一個目標。這些,應該是同一夥人乾的吧?

這夥盜匪,總會有惡貫滿盈的那一天。

一個多月之前,第一次見到廖丹鐵的時候,他正在砍一節石榴木,說是拿回去做陀螺。不難想象,這是在紀念那位姑娘了。看來,他的深情,倒也不是裝出來的。那段不了情,早就深深地鐫刻在他的心坎上。這砍石榴木做陀螺的過程,也就是他與那故去的姑娘對話的過程了。如果情深誼長,還真的不多見啊!

既然是這樣,他為什麼還要答應我,跟我到城裡學這打鐵鍊鋼的手藝呢?

為了找一碗飯吃,或者說,要在這世上安身立命,這些都不難理解。此外,還有這麼一點,那就是,他也嘗試著要走出來,要過上一種新的生活。這,恐怕連他自己,未必就能說得清楚。或許,看透別人不容易,更難的,卻是看透自己。因為,人們時常習慣於自欺,習慣於掩藏自己,不敢面對內心最真實的想法。那面具,不盡是帶給別人看的,有時候,更是內心一種真實的需要。

能夠解開他心頭那個死結的人,也只有他自己了。只是,在這件事情上,我也不僅僅只是一個看客,我,我也要儘自己的一份努力。到目前為止,我還不想放棄。再說,對於這位廖家小哥,我和他相識一場,幫他走出那心頭的陰影,總是應該的。即使,他心中另有所想。現實生活中的人們,如何能夠只依靠回憶活下去呢?睜開雙眼,面對現實——

「丹鐵,我們先返回吧?」柯霓虹這樣說道。

廖丹鐵霎時愣住了,因為,他總覺得,對方低著頭思索了這麼久,多半是要勸說他幾句,不要沉迷於往事要開始新的生活什麼的。卻不曾想,對方開口之時,卻只是叫他返回。

「嗯,時間不早了,也該休息了——」廖丹鐵回應道。

人們習慣於「趁熱打鐵」,其實,在舉棋不定之時,適當的冷靜一下,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呢?

好些天之後,廖丹鐵在家鄉所開的那個打鐵鋪,慢慢步入了正軌,可以稍稍鬆一口氣了。

這天傍晚,柯霓虹和廖丹鐵,走在了前往鳳凰翅的路上。

「那,那地方,你還記得清楚嗎?」霓虹試著這樣問道。

「當初,我做了標記的,自然記得了——」廖丹鐵回應道。

霓虹緩緩吐出一口長氣:這樣看來,你,你倒是值得託付的人——

「她,她泉下有知的話,會時時看著我的——」廖丹鐵神情凝重。

「是啊,那位姑娘,至少,她沒有看錯人!」霓虹的語氣,甚至是在為那位姑娘而欣慰了。

「是啊,但願她沒有看錯人。但願,我不曾讓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