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姐姐神情黯然,銀鳳也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確實,雖說天寬地寬,然而,此時此刻,咱姐妹倆的立錐之居,又在哪兒呢?

人,總是要面子的,也是有自尊心的。這兩個大姑娘,深感難為情的,其實就是,對著兩個素昧平生的年輕人,貿然開口,說自己想到對方家裡暫住一宿。這樣的話語,又如何說得出口呢?

無形的夜幕,依然悄無聲息的聚攏著。這一刻,這樣一片小小的天地之間,竟然是異常的靜謐。甚至,還飄蕩著絲絲縷縷難堪的氣息。

柯仲虎倒是個心細之人,靜默片刻之後,他這樣說道:「兩位姑娘,如果沒有別的事情,不妨到寒舍小坐片刻——」

金鳳心頭一怔:是啊,這可是極好的臺階啊!

「那,那就叨擾了——」金鳳順勢說道。

「倉促之間,」銀鳳接過話,「咱姐妹倆前往府上,不曾備辦禮物,著實慚愧。」

「二位姑娘不必客氣,」柯孟龍淡淡一笑,「倉促之間,寒舍屆時只有薄酒一杯,倒是讓貴客笑話了——」

柯仲虎邊引路邊說道:「寒舍一向少有客人,只怕怠慢了兩位姑娘——」

柯孟龍挑著柴火走在前面,金鳳銀鳳姐妹倆緊跟其後,柯仲虎另挑著一擔柴火殿後。

一路上,金鳳將家鄉遭遇洪水,姐妹倆如何倉促逃生,如何遇到那大王打劫,自己姐妹倆如何夜宿山洞,如何在觀音塑像前力拼那兩個盜匪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

柯家兄弟聽著,先是對姐妹倆家鄉的變故深表同情,接著又對那夥盜匪憤恨不已,對姐妹倆的機智勇敢、不畏強敵,更是讚不絕口、欽佩不已。

柯家兄弟也大致說了一下自己的情況,家中父母勤儉持家,對兄弟倆的教育頗為嚴格,儘管日子過得不太景氣,也依然讓兄弟倆讀了幾年私塾。這幾年,兄弟倆也已經接過家庭的重擔,耕田砍柴什麼的,已是家中的頂樑柱了。今天也正是因為上山砍柴,才遇到了兩位流落異鄉的姑娘。

「——我們那兒,一般人都叫她福建村。」孟龍最後這樣說道。

「福建?廣東往北的那個福建?」金鳳不解的問道。

原來,此地地處廣西,說起「福建村」,金鳳難免有點犯迷糊了。

仲虎微微一笑,緩緩解釋:嗯,大概是這樣吧?聽老一輩的人說,我們這一帶的幾個村子,都是客家人,祖上都是從福建那兒遷過來的,因此,當地人就習慣稱我們那幾個村子為福建村了。至於到福建之前,又是從那兒遷過來的,就不太清楚了。

對於北方民眾的南遷,銀鳳也不太瞭解,於是,她這樣開口:不管遷到哪兒,住的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其實,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麼多年以來,在不少人的心裡,先祖最初的發祥地,依然是遙遠的回憶——

「是啊,」金風接過話,「比較早的遷徙,大概都要從秦始皇南征說起了——」

孟龍由衷的讚道:你們姐妹倆,膽大細心且不說,閱歷見識方面,也是蠻不錯的。

金鳳謙遜道:以前,還在家裡的時候,爹孃為了不讓咱姐妹倆鬧個睜眼瞎,也督促我們學過幾個字。另外呢,我們姐妹倆也喜歡聽村裡的老人家談古論今,不知不覺之中,也就長了一點見識——

「多長點見識,也是不錯的啊!」仲虎感慨道。

再走了一些時候,一行四人,就回到了福建村。

柯家父母本來就熱情好客,如今見兩個兒子帶了兩位漂亮的姑娘回來,更是喜出望外,連忙殺雞置酒,盛情款待起來。

柯母娶兒媳心切,平時也準備了幾套姑娘家的衣物,這樣一來,酒足飯飽之後,金鳳銀鳳姐妹倆就梳洗去了。

向柯氏一家再三致謝之後,金鳳直言,這十多個時辰疲於奔命,著實已是睏倦不已,只想著先休息一下了。

「好吧,你們姐妹倆先歇歇吧。」柯父這樣說道。

說著,向妻子使了個眼神。

柯母會意,站起身來,這樣說道:「兩位姑娘,就跟我走吧,客房收拾好了——」

說著,就拿著油燈,在前面引路,金鳳銀鳳跟著過去了。

再過了一陣子,姐妹倆就躺著休息了。

雖說已經到了休息時間,金鳳卻又輾轉反側起來:哦,到了這一刻,總算可以稍稍平靜一下了。剛遇見那兩個盜賊的時候,我的心裡,真是叫苦不迭了。這世上,怎麼這麼多的壞人?咱姐妹倆到底做錯了什麼,要遭此厄運。那麼,當柯家兄弟出現之後,我還會這樣想嗎?是啊,當柯家兄弟迎戰那兩個盜賊的時候,我恨不得自己也衝上前去,幫那哥倆一把。其實,我心裡很清楚,以柯家兄弟的功夫,對付那兩個盜匪,綽綽有餘;至少,自保不成問題。我之所以那樣想,多半隻是因為,說起是非善惡,我心中自有一杆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