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就像一條小河,流淌在這片土地上的一條小河。

好幾個月之後,我獨自一人,走在前往山裡的小路上。

由於這是一個陰天,頭頂上沒有陽光的照射,於是,儘管是盛夏時節,在迎面吹來的涼風之中,我依然感受到了絲絲清涼:孃親是走了,我就算是哭幹了眼淚,她也不可能聽到我內心的呼喚了。嗯,就算我只剩下一副軀殼,也依然是要前行的。前些天,我來到韓叔叔家,向他打聽當時的情形。韓叔叔也不隱瞞,將他所知道的,一五一十的向我說了。不錯,孃親並沒有騙我,十多年前,我只是一個在外地走失的小姑娘,我真實的名字,就叫做言風雪,而在遙遠的某一個地方,我還有一個雙胞胎妹妹,叫做言風清;而且,那個地方,還有我的生身父母!

那麼,我是不是應該想辦法回去,去尋找自己的生身父母和親妹妹呢?

從人之常情來看,這無疑是應該的,甚至就是天經地義的。當初,孃親怕失去我,一直想辦法掩飾我的真實身份。同樣的道理,這十多年以來,我的親身母親,何嘗不在時時刻刻的牽掛、惦記、思念著我呢?沒能多侍奉孃親幾年,我已深感自身的不孝。那麼,如果我一錯再錯,連尋找生母的行動都沒有,這又是怎樣的不孝呢?沒有生母,我今天的這一切,又從何而來呢?

嗯,無論如何,都是要去尋訪一番的。只是,滾滾紅塵,茫茫人海,又該到哪兒去尋找呢?

這個念頭,此時此刻,這個念頭,終於破土而出了。原來,我一直都不敢往深想的念頭,應該就是,我閱歷有限,深感勢單力薄,因此,一直都不願獨自出遠門。然而,如果身邊真有一個人結伴同行,則又另當別論了。是啊,如果是兩個人結伴外出,至少,遇到什麼意料之外的問題時,相互之間還可以商量一下。而如果只是一個人呢,那可就是「喊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那麼,我心目之中這個最理想的同伴,會是誰呢?

不錯,他就是韓世榮,韓叔叔的兒子!

說起來,這十多年以來,跟我相處得最好的夥伴,就是這韓世榮了。是啊,自記事之日起,我們就是形影不離的小夥伴了。用那個詞語來形容,也就是「青梅竹馬」的一對了。哦,記得有一次,上學路上,由於剛下過大雨,路還不太好走,當路過一個水塘旁邊的時候,我遲疑了,就停下了腳步。原來,要是在平時,水塘的旁邊還是有一條小路的,還是可以順利透過的。而這一天,由於大雨初歇,那積水就漫到路面來了,原來的小路就變成了小水坑。要想過去,鞋襪給弄溼了倒還是小事;最擔心的還是,如果一不小心,整個人就可能掉到大水塘裡,蠻危險的。當然,小路的外側,是一個雜草叢生的斜坡,水平高的人,也可以拉著那些雜草,微微斜著身子,慢慢走過去的。只是,對於斜著身子走,我並不在行;弄不好的話,就是摔倒在那小誰肯上,也同樣會成為落湯雞的。

「來,風雪,我,我揹你過去——」韓世榮的聲音響起,在我一籌莫展之時。

「你,你能行嗎?」在感動之餘,我依然有點疑慮。

「你,你不是經常說我蠢得像頭牛一樣嗎?」世榮這樣回答道。

嗯,那種時候,我罵他,只是因為他有些時候不懂轉彎,不明白女孩子家的小心思;而在身強體壯方面,用「牛」來形容他,倒是很貼切的。

「哦,這樣,我就變成一個牧童了——」這一刻,我依然不忘要在嘴皮子上佔點便宜。

「管它牧童不牧童的,先過去再說吧,要不,會遲到的——」說著,他彎下了腰。

到了這一步,我也只好先爬到這「牛背上」再說了。

他一步一挪,腳步很穩,那腳趾,就像釘子一樣釘在那泥水之上。哦,他的那張臉,都紅到耳根了。不難想象,這一段路,他走得很吃力;或許,還有點害羞吧?然而,伏在那脊背上,那一股暖流,就這樣瞬間傳遍了我的全身。其實,那一刻,我也沒想那麼多,「兩小無嫌猜」嘛。要說他也只是大我幾個月,要走這樣的一段路,還是有一些難度的。他的自告奮勇後面,是不是隻有「義不容辭」呢?

或許,是我想多了。總之,有好幾年的時間裡,捉魚撈蝦、爬樹掏鳥窩、上山砍柴......更多的時候,我更像是他的小跟班。

只是,人都是要長大的,我和世榮,以後的日子裡,會不會走到共結連理那一步呢?

在這種時候想起這些,我是不是有點不守孝道呢?

或許,也不能這樣說。我,我總覺得,我想著要和世榮在一起,更多的是,可以多一點商量,多一點依靠,多一點溫暖。再說,孃親泉下有知,也不希望我整日裡以淚洗面,過著生無可戀的日子吧?好好地活著,活得有人樣,其實就是對逝者最大最好的告慰了。

到了一定的時節,那些小草就會從土裡鑽出來;青春,也是如此吧?哦,記得有一次,那時候,我對兒女之情,半懂半不懂的。嗯,那是盛夏裡的一天。那天早上,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獨自一人,我就到山裡去了。後來,看到天上烏雲密佈,異常悶熱,估計快要下雨了,我只好連忙就往山下趕。快到山腳了,路過一個斜坡時,突然聽到草叢習俗作響,一開始我還以為只是風吹草動的聲音,然而,很快,一陣男聲就傳到了我耳邊:「芳妮,你還在這兒啊?」

緊接著,一個銀鈴般的女聲回答道:「大虎哥,你,過來一下吧?」

「快下雨了,還不快點回去——」那大虎哥的語氣,儘管有點抱怨,帶著幾分催促,然而,那腳步聲,卻是離對方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