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範明遠又驚又喜之際,那帶有磁性的銀鈴般的女聲,繼續吟詠著:

多情自古傷離別,

更那堪,冷落清秋節。

今宵酒醒何處?

楊柳岸曉風殘月......

「這,這聲音,應該就是那位姑娘發出的了——」範明遠按捺住野鹿亂撞般的心跳,循聲再向前走去。

那吟詠者面朝著東北方向,也就是背對著範明遠。這一刻,西斜的陽光正照在那背影上,範明遠看得很清楚:高挑的身材,如瀑布一般的秀髮,披散著,落在那肩膀上;一件淡紫色的連衣裙,更是映襯出她的高雅與嫻靜。

其實,聲音本來也是獨一無二的,頗有辨識度。此刻,再加上這背影,範明遠已經能夠斷定:離自己五六米遠處的這位姑娘,確實就是近一年前在列車上偶遇的那一位!

凝神片刻之後,帶著一絲微笑,範明遠就跟著那姑娘的節拍,加入了自己的聲音:

......便縱有千種風情,

更與何人說?

大概是聽到另有別的聲音加入吧,那姑娘就轉過身,回過頭來了。

「哦,是你——」那姑娘驚歎道。

「嗯,真的是你——」範明遠驚愕道。

這兩位年輕人,此前儘管有著一面之緣,那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裡,卻從未問過對方的姓名,因此,再次見面之際,各自所說的話語,也是不帶稱呼的,也算是不同凡響了吧?

範明遠看得很清楚,對方右邊的鼻翼上,長著一顆小黑痣!就是她,確定無疑的了。

「你?你,差點嚇了我一跳——」那姑娘嗔怒道。

這其實只是一個極好的臺階,範明遠心領神會,微笑著接過話:眼見姑娘吟詠得深情動人,明遠一時激動,也就附庸風雅了幾句。唐突冒昧之處,尚請海涵——

「本姑娘酒量有限,」那姑娘撲哧一笑,「海涵什麼的,就說不上了。哦,你叫明遠?」

「小姓範,名喚明遠——」範明遠這樣回應道。

「小女子言風清,」那姑娘說著,伸出手來,「見過小范先生——」

範明遠輕輕握了一下對方那指節以下的部位,然後說道:明遠才疏學淺,自不敢妄稱先生,言姑娘不必多禮——

文縐縐地客套、寒暄一番之後,兩人就算正式認識了。

閒聊了幾句之後,風清這樣問道:哦,明遠啊,上一次你去尋訪那位朋友,找到了嗎?

「沒有,沒找到——」範明遠訕笑道。

「你,你可以繼續去找啊——」

「哦,算了吧,只是,只是一個普通的朋友——」範明遠試著這樣解釋道。

「嗯,倒也是,」風清接過話語,「那麼遠的路,去一趟也不容易——」

說了幾句之後,範明遠下意識地換了個話題:哦,那次言姑娘說要去找一位姐姐,找到了吧?

帶著一絲苦笑,風清這樣回答道:唉,和你一樣,也是沒找到,白跑了——

範明遠心念一閃:那個初秋的上午,列車上偶遇的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去找另外一個人,結果又都是沒找到。這看似巧合,其實似乎又蘊藏著某些必然。人說「同病相憐」,其實,也不妨稍作改動,使之變成「同病相戀」......

「去一趟也好,」範明遠試著這樣說道,「就當是散散心,長一下見識——」

「是啊,到外面走走也好——」風清這樣說道。這句話,是不是有點一語雙關呢?

接下來,雙方介紹了一下各自的情況。至此,範明遠大體上也就知道了,這言風清姑娘是本地人,她家就住在這小縣城裡。說得更具體一點,離土坡上的這條小路,也就是六七百米遠。目前,她也是一個小職員,做著文秘一類的差事。

正說著,範明遠心頭一震,就這樣說道:風清啊,時間不早了,我,我還要趕回去——

「哦,倒也是,那下次再談——」風清這樣說道。

見對方口風頗松,範明遠就這樣說道:「哦,言姑娘,是不是可以約個時間,我們,我們再好好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