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漆黑一片的下梘河之夜,馮月白、趙風清、龍國柱、文景瑞一行四人,遭到張船伕及其手下的襲擊、緝捕。惡戰之中,風清心裡卻是異常清醒:只要能夠跳出圈外,憑著自己對這一帶地形的熟悉程度,逃過一劫當不成問題。

這樣想著,她眼觀六路,且戰且退,下意識地向草地偏西一側移動著。

張船伕手下的一個武士似乎也看出了什麼,喝了一聲:且慢,往哪裡走?

隨即將手一招,又有兩個武士圍了過來。

這樣一來,專門攻向風情的武士,已有三人之多。

風清毫不氣餒,一招二龍戲珠,直取那喊話的的小頭目雙眼。

那小頭目見風清出招迅猛,而且是攻向自己的眼睛,不敢怠慢,下意識地矮了矮身,要躲過這雙眼失明之險。

月白心裡雪亮,沒等招數使老,縱身一躍,踢向那小頭目左肩。

那小頭目躲過了二龍戲珠的虛招,面對這出其不意的腿上實招,再也躲閃不及。中招之後腳步一個踉蹌,倒向後面的兩個幫手。此時此刻,面對著向自己倒來的小頭目,那兩個幫手也是手忙腳亂,眼見無法出招攻敵,只得跨上一步,接住那小頭目。

風清所想要的,就是對手這一瞬間的回防自救。眼見計謀奏效,她倒地一滾,身子向偏東南一側溜去。湊巧的是,且戰且退好一陣子之後,她所處的地方,本來就已是草地邊沿,這一滾之下,整個人就像一個車輪,疾駛而下。當此時,就算她想停,那也是有心無力了。也只是說,在強大的慣性作用下,只能是滾到哪兒算哪兒了。

過了片刻,那三個武士過來看時,眼見這斜坡頗為陡峭,又怕對手另有埋伏,也就不敢貿然躍下。

就這樣,憑著自己的機智果敢,趙風清暫時逃過了張船伕及其手下的圍捕。

那一刻,風清唯一閃過的念頭就是:上天保佑,但願,但願不要碰到大石頭什麼的......

也算是吉人天相吧,滾到坡底之後,風清站了起來,除了擦破一點皮之外,並沒有什麼明顯的傷口。

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之後,月白辨清西北方向,一口氣跑出了三里餘,才找了個小山洞,稍作休息。

其實,張船伕及其手下,畢竟不是官府,不便於大肆張揚。而另一方面,由於已經確定抓了兩個“活口”,多半可以滿足審訊之用了,因此,對於風清和龍國柱的下落,倒也不怎麼在意。由此,風清逃過了一劫。

當然,那一刻的風清,還不敢這樣想;她想得最多的,就是如何逃出來,離張船伕這一夥人越遠越好。

在那小山洞裡藏了一陣子之後,倦意上湧,實在支援不住了,風清索性閉上雙眼,進入了夢鄉。

一覺醒來之後,已是拂曉時分,風清辨明方向,潛回小城裡的大院裡。

簡單收拾了一下衣物,帶了些銀兩細軟,風清決定往西南方向暫時躲避一下。

臨行前她交代下人,如果她叔父趙仲南問起的時候,就說到西南一帶散散心去了。

那下人素知這位趙家大姑娘一向東奔西走的,常年行蹤不定倒是常事,因此,習慣性的叮囑幾句之後,就目送著她離去了。

向西南方向走出五六里之後,風清發覺,這一路上,也沒多少行人,也沒什麼可疑之人在注視著自己;此外,傳說中的馬不停蹄地追趕逃犯的情形,也不曾見到。仔細琢磨一番之後,風清那一顆懸在半空中的心,也就慢慢放下來了。

其時正值暮春時節,一路上樹葉青蔥,花朵爭相開放,慢慢調整好呼吸之後,風清的思緒,也就漸漸暢通起來了:這下梘河遇襲,最主要的原因,應該就是,我們幾個人疏忽大意,小看了那船伕,說了一些觸犯時忌的話語。嗯,由此大致上也就可以肯定,那建文帝多半還在世上,而今上呢,自然是得之於手而後快了。對於我們這四個人來說,這樣的事情,說大也不算很大,因為,說到底,到那一刻為止,我們從來就沒見過那建文帝,也就更不會是他那一派的人了。要說小,多半也不會太小,既然今上執意要找到建文帝,自然就不會放過任何的蛛絲馬跡。因此,如果真要落到那船伕一夥人的手裡,還真是有口難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哦,那句話叫“不死也要脫層皮”。因此,當務之急,確實就是,遠離那船伕一夥人,到他們看不到也找不到的地方去。

嗯,往西南方向走,應該是不錯的吧?越往北邊,那一夥人的勢力越大,眼線也就越多,最好不要去招惹他們。

月白姐姐,文景瑞小師弟,還有龍國柱龍大哥:他們三個,是不是被抓走了呢?如果像我一樣,有幸逃脫的話,這一刻,又是在哪兒呢?

這一切,這一刻,我真的很想知道。

這人生際遇,還真是一言難盡。本來是想著到外面踏青,散散心的,誰曾想到,自從遇到一個不起眼的船伕之後,情況就急轉直下,如今的我,甚至有一種亡命天涯的感覺。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或許,冥冥之中還真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操縱著這一切。

這一切,是禍是福?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自然是一種災禍了。如果沒有夜裡遇襲這件事,此時此刻,至少,我還能泡上一壺清茶,氣定神閒的喝上幾口。

此外,走了這麼遠的路,都沒遇到一個稍稍熟悉一點的人,心裡可悶著呢?

一些人不喜歡喝悶酒,而這幾天的經歷告訴我,比起喝悶酒,走悶路更是讓人受不了。而且,就是到了這一刻,這樣的一條路,到底還要走多久,我也說不準。唉,文丞相的那一句“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裡嘆零丁”,我也算是有點體會了。只是,當時文丞相所面臨的,是“山河破碎”,而我呢,卻是莫名其妙的遭來一陣追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