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煙雨悽迷(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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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白心火大盛,順手拿起一塊大石頭:龍少將軍,聽清楚了,你先回去吧——
龍國柱素知月白性子剛烈,當下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好緩緩往回走了。
望著龍國柱一步一步遠去的背影,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月白的眼眶裡,熱淚已是湧動不已。
龍國柱那曾經熟稔無比的背影消失不見之際,月白扔下那塊石頭,一把坐在岸邊的一塊石子上。霎時,她的心中,早已是浪潮如湧:唉,盼了一個多月,如今,總算盼來這一天的時候,誰曾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呢?
失望,深深的失望!唉,就像給人從頭到腳澆了一大桶冷水!
哦,豈止是冷水,簡直就是冰水!
這一切,究竟會是誰的錯呢?
這些年,人們早已習慣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剛到這宜山城的時候,龍國柱執意要回到雲南去,當面稟明父母。從禮教習俗的角度看,他似乎也沒做錯了什麼!這樣說來,是不是隻能責怪他的父母了?然而,從局外人的角度看,他的父母講究“門當戶對”,也是從自己兒子的長遠利益著想,似乎也無可非議。
這樣說來,似乎是我錯了?
唉,我錯在哪兒呢?是啊,家門不幸,十一歲的時候就父母雙亡,我成了一個貧寒孤女。我的家裡,除了頭上的那幾片瓦和幾把茅草,還剩下什麼呢?嗯,就算是從入宮算起,在他母親看來,我也只是從一個最普通、最低微的宮女做起。皇宮嘛,我只是戰亂之時從那兒逃出來的,並沒有任何朝廷上的名分地位,因此,在那將軍夫人看來,我最多也只是一個丫鬟、侍女。
丫鬟侍女,能夠跟少主人平起平坐嗎?
在他母親眼裡,自然是不可能的了。
於是,就出現了今天的這一幕?
唉,現在想來,當初我沒跟他一起回雲南,還算明智。
當你眼巴巴地等著別人的某種“賞賜”,最終卻等來那不屑一顧、不值一哂的眼神時,會是怎樣的一種滋味呢?無地自容,就,就等著地上有一道縫兒,好讓自己鑽到地底下去!幸好,這南行的最後一程,我沒有跟著去。
當初,在和李先生一起喝酒的時候,龍國柱的想法,已是露出了端倪。只是,在當時,我還抱有一絲僥倖心理,還指望著有峰迴路轉的那一天。而到了今天,好幾個月之後的這一天,只能死了這條心了。“春心莫共華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至此,我總算體會到了,一些事情,確實不是我所能想象的。不能左右的,那就是命了吧?
這八年的時光,像點什麼呢?就像一場夢,就像眼前這無語東去的流水,就像那飄向天邊的流雲......
這一切,就這樣結束了?
嗯,這一切,確實已經結束了。
在這茫茫的天地之間,我,我只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以後,以後又該怎麼辦呢?
以後,現在就這種樣子了,還說什麼以後呢?
雨絲,細雨如絲。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月白的眼前,已是一片濛濛飄飛著的細雨。天空,整個天地之間,就像塗抹著一層極淡極薄的土灰,甚是悽迷。
其實,早春時節,在這嶺南的小城裡,這種煙雨迷濛的天氣,並不少見。月白覺得有點突如其來,也只是因為,此時此刻,在她心裡,早已是灰暗悽迷至極。而這場細雨的到來,只會徒增心頭的無奈與悽楚。
“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人家是悠閒自得,陶醉在空靈純淨的世界裡,怡然自得的釣著魚,自然是不想回去了。而此刻的月白呢,就像一隻離群的孤雁,你若問她:“你想到哪兒去呢?”恐怕她也只是搖搖頭,一臉茫然地望著你,好一陣子之後,才幽幽嘆道:我,你問我,我往哪兒去?只是,我往那兒去?我怎麼知道呢?你問我,我又該問誰去呢?或者,你就說說看,我該往哪兒去?
誠然,這一刻的月白,或許還未能達到“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的那種境界,然而,她內心的孤苦寂寞,與那幾句詩,還是頗有幾分相似相通之處的。
煙雨悽迷之中,月白就像一尊塑像似的,就這樣呆呆地佇立在這茫茫一片的天地之間。
“月白,月白姐姐——”也不知是站了多久,月白的耳邊,響起了這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