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驚寒只是瞥了蘇清越一眼,便低頭繼續看賬本,他的沉默代表他的態度,蘇清越卻被氣得直跳腳,她惡毒地罵道:

“你裝什麼清高,不過是廢人一個!我給你臉,你就接著,別給臉不要臉!”

她宛若潑婦罵街,這形象實在和閨閣淑女大相徑庭,趙驚寒把賬冊倒扣,他再次看向蘇清越,眼神銳利如鉤,他語氣和麵色一樣冰冷,莫名讓蘇清越後背一寒:

“這莫非就是蘇府的教養嗎?”

“當初二小姐嫌棄我趙府家道中落,不肯吃苦受累,讓如娘替嫁,我便不說什麼了,如今我和如娘伉儷情深,你又來棒打鴛鴦,意欲何為?”

“此事若傳出去,二小姐你可曾想過世人會如何評價你、如何評價蘇府?此次看在如孃的情面上,我不同你計較,二小姐請回!”

一番話,說得蘇清越當場愣住,她無言反駁,氣得渾身打顫,又不肯落下風,好一會兒,她才指著趙驚寒的鼻子罵道:

“掃把星配癱瘓,正是絕配!但我偏要拆散你們,你又能如何?”

自趙驚寒這雙腿斷了之後,大家顧念他的心情,從不敢在他面前揭她的傷疤,蘇清越還是頭一個,若換做從前,趙驚寒或許真的會因為她這番話鬱鬱寡歡,但現在他已經能夠站起來行走,便不為所動。

至於罵蘇相如是掃把星一類的話,他更不會往心裡去,在他看來,蘇相如不僅不是掃把星,還是她的福星。

如果沒有她,自己此生都不會再有重新站起來的希望,也正是因為她,他的生活才逐漸恢復正軌。

他無視蘇清越的辱罵,低頭繼續看賬本,蘇清越猶不解氣,她想起前段時間由趙周氏親自編排的流言蜚語,奚落嘲諷:

“也就是你這般無能的廢人,才會把蘇相如這種賤人當成寶,你拿她當寶,可她拿你當什麼?你可知她水性楊花,在外面光是姘頭就不止一二,我真好奇,就這樣你還能忍得下去?”

“倘若我是你,便痛快拿了我給的銀子,寫下休書,也不失為男兒!”

旁人編排議論他,無論說得有多難聽,趙驚寒都能忍下去,可他容不得旁人在自己耳邊說蘇相如丁點兒不是,他當即沉了臉,斥道:

“虧你還是如娘一奶同胞的親生妹妹,外人尚且知那是為了構陷她才產生的流言蜚語,你卻拿這些話當真!如娘生在你們蘇府,當真是她的不幸!”

“二小姐,你們蘇府、你做過的事情,你清楚,我也清楚,礙著如娘到底是你們蘇家的女兒,許多事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如果你非要對如娘針鋒相對,也休怪我不講情面,將那些腌臢事當眾戳破!”

“左右如你所言,我已經是個廢人了,這段時間,我受得白眼奚落足夠多,不介意再多上一點兒,但你受得起嗎?蘇家又受得起嗎?”

趙驚寒目光凜冽:“二小姐你尚在閨閣,還需為自己的名聲考慮,我警告你最後一次,倘若再讓我聽見你編排如娘半句不是,我絕不會對你客氣!”

他分明是個已經失勢的廢人,可不知為何,蘇清越卻被他盯得莫名心慌,她膽怯地錯過視線,不再和趙驚寒對峙,丟下一句:

“且等著瞧!”

氣呼呼地領著燕好離開賬房。

賬房先生仍在外面候著,他原想討好蘇清越一番,但見她黑著一張臉出來,識趣地躲在一邊,直到蘇清越走遠了,才趕緊板著臉進去,一進門便質問趙驚寒:

“方才你對小姐做了什麼?”

“我一個廢人,能對她做什麼?”趙驚寒餘怒未消,他冷笑反問一句,把看完的賬本往架子上一丟,自己推著輪椅往外走,看這架勢,是不準備在賬房再待下去了。

其實是沒必要再待下去了,賬房裡的賬本他都粗略翻過一遍,凡是有用的資訊,都被他刻在了腦子裡,他想要的資訊已經得到了。

……

時逢年關,冬日苦寒。

此時不比現代,大街上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人多得是,飢寒一交迫,人便易生病,近日來濟世醫館問診的病人明顯多起來,大病幾乎沒有,大多數都是凍著一類的常見病,但也足以要人命。

蘇相如心善,她自知自己的力量有限,但雖有限,仍想盡一份綿薄之力,便在醫館內備好了調配好的生薑紅糖,凡是有凍傷的苦人,皆可在登記後,從她這兒另一份回去熬薑湯以取暖。

蘇啟海派人盯著濟世醫館,他還欲搞些小動作,可蘇相如此舉一出,在京都的仁名更甚,無人不稱讚,甚至不乏同僚稱讚他教出了一名厚德仁善的好女兒。

假死一事後,蘇相如本著有資源不用白不用的原則,在林老太醫上門找自己學太素九針時,把這件事露給他。

林老太醫很是上道,拉著太醫院又給她撐了波場面,順帶著當眾敲打了一波那些心懷鬼胎的人,表明濟世醫館後面是太醫院在撐場面,若是不怕太醫院報復,儘管出招就是。

他不知背後主謀是蘇啟海,蘇啟海卻著實被敲打到。

眼見著蘇相如已得民心,又有林老太醫在背後當後盾,蘇啟海只得暫時放棄透過打壓濟世醫館來逼她就範的想法,另尋出路。

蘇相如不知他心思,也無心理會他,她秉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想法,依舊我行我素,照常在醫館和蘇府間來回。

這時蘇啟海已經開始猜測起林老太醫和蘇相如之間的關係,之前林老太醫便點名要蘇相如;現在又公然為蘇相如撐腰,他還打聽到,當時濟世醫館開張時,不少太醫院的大夫都去給蘇相如撐過場面。

蘇啟海就算是再笨,也看得出蘇相如和林老太醫的關係不一般,可倆人究竟是何時接觸的?又是誰做的中人?他不可得知。

這團謎困在蘇啟海心頭,困得他是左思右想都不得其解,偏又在蘇相如那兒根本試探不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