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他是如何打破薛如林的意念空間的,這一點同樣讓他無從解釋,甚至可以說,他或許才是最想尋求這個問題的答案的人。

包括主動現身將他引出城主府的神秘人對他說的那些奇怪的話,以及後來身受重傷的他卻又突然奇蹟般的痊癒,這一樁樁,一件件,似乎都在表明,他的身世極有可能遠比他想象中還要複雜。

當然了,在他心裡,除了花映雪,他沒必要,也沒興趣去跟其他任何人做任何解釋,因為從頭至尾,他真正在意的都只有她一個人的看法。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要去逃避那個未知的真相,又或者說,他是在擔心,在害怕,在顧慮。

他擔心自己的身世會給花映雪帶來麻煩,將她置於兩難的境地;他害怕自己再沒有資格和機會留在她身邊,陪她去很多很多的地方;而他顧慮的東西就更多了,多到他根本不願去細想,多到彷彿這世間的一切存在都成了他們之間的阻礙。

如果他真的是妖族安插在靈山的一枚棋子,甚至有著妖魔的身份,那他該如何面對在幼時被妖族屠戮滿門的花映雪?

如果這個訊息在捉妖界傳開,身為他的師父,花映雪今後又該如何在靈山,乃至整個捉妖界立足?

想得越多,慕清寒心中的顧慮也就越多,且每一個顧慮都連線著一個不那麼美好的結局。

它們一點一點地消磨著他對未來的憧憬,把希望染上了一層又一層悲劇色彩,讓他漸漸對自己的身世充滿了抗拒。

可上天往往就是這麼喜歡捉弄人,從前他踏遍千山萬水,堅持不懈地尋找神秘高人,以求能解開自己的身世之謎。

結果這些年來,任憑他尋遍五湖四海,卻始終一無所獲,就好像是那位神秘高人在故意躲著他一般。

後來,他拜入靈山門下,有了花映雪這位不靠譜的廢柴師父,日子過得雖不如以前逍遙自在,但平淡之中不失愜意,拘束之中不乏樂趣,倒是一度讓他產生了“歲月靜好,紅塵無憂”之感。

就在他漸漸適應了這種生活,有了自己珍視的人,並愈發安於現狀,不再執著於尋求身世之謎時,他再次來到了芙陽城。

神秘高人和尾毒的出現不僅給他和花映雪帶來了危險,而且還將他的身世和妖族牽扯在了一起。

明明他已經開始了新的生活,遇上了相見恨晚的人,明明比起無法改變的過去,他更在乎的是能否創造一個有某人存在的未來。

可為什麼?為什麼那些他曾苦尋無果的人和事偏要在這時候闖入他的視線,強行揭曉那段他還尚未知曉就避之不及的過往?

他原以為,只要他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繼續做那個缺失了一部分記憶的慕清寒,不再與妖族有任何瓜葛,他憂慮的那些事情就不會發生。

現在看來,樹欲靜而風不止,即使他選擇一再逃避,該發生的也還是會發生,與其被動接受,任人擺佈,不如先發制人,扭轉局勢。慕清寒和百里舒楠四目相對,雙方都沉默了許久,百里舒楠覺得自己已經說得夠多的了,也問了不少問題,但站在他面前的慕清寒卻明顯比平時更加少言寡語。

“想不到,百里城主對我的身世竟如此好奇,只可惜這次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因為我回答不了你的問題。”

“不過,我倒是有些好奇,既然你繼承了尾毒的記憶,就應該知道它的死因,它的身份,以及它的主子是誰。”

“它為什麼會去找薛如林復活它?又為什麼會看中你這副體弱多病的身軀?這些問題,你心裡都有答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