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始斷斷續續的訴說著,花映雪的淚大顆大顆的掉落在他臉上,一迭聲的安慰著:“快了,就快到了,你要撐住啊沉淵,千萬要撐住,不然以後我再也不理你了,我說到做到……堅持住……”

夜沉淵笑了笑,面上有掩不住的疲憊:“好……”然後像是疲憊至極,雙眼一合,再無聲息。

夜碩眼眶裡蓄滿了淚,顫抖著嘴唇,不忍地別過臉去。他的這個兒子,孤僻桀驁,自小和他們並不親近,連對他們的關懷都是彆彆扭扭的,只有對著夜明州才會說一些心裡話後來遇到花映雪,就像是追逐著遙遠的光,他的眼裡,他的心陡然亮了。那個女孩子活潑堅強,執著且情深,勇敢且不屈,就那樣吸引了夜沉淵的所有目光。

只可惜,哪怕她的心上人白月光沒能來親自救贖,她也是對他百般信任,深情不移的。那樣的堅定也只是對慕清寒一人,對夜沉淵,她始終把他當朋友,當兄長。

他那個傻兒子好不容易有了動心的人,百般呵護,千般深情,只可惜流水無情。哪怕是用強娶的手段都留不住她。

他看著他的小兒子情路坎坷,心疼之餘也無可奈何。他不能讓那個女子跟夜沉淵在一起,一來玄霄之都手段狠辣從對待花映雪就可以看出,二來這個女子已經有了心上人,巧取豪奪是為不義。

所以瑤光仙君帶走花映雪的時候,他求之不得。那個女子受了太多苦,離開冥界才是她最好的選擇,也可以讓夜沉淵慢慢死心。

所以他用眼神暗示瑤光仙君,故意出言相激和他打了一架,讓他順理成章的帶走了花映雪。

自那以後,夜沉淵又恢復了以前寡淡孤僻的性格,除了處理公事,其他時間窩在殿中哪兒也不去。

二十年的陪伴,到處都是她的影子,如今物是人非,故人離去,何以不傷懷?

慕清寒眉頭微皺,看向夜沉淵的目光沉重且複雜,這樣不顧一切的舉動,瘋狂而慘烈,悲慼而無奈,只為眾生求得片刻喘息。

他開始重新審視著這個男子,目光悲憫,隱隱含著敬佩和嘆息。

夜沉淵的身體似乎在一瞬間開始了鉅變:他年輕白皙的面龐逐漸生出皺紋,光澤逐漸黯淡,髮絲一點點褪成灰白的顏色,露在外面的面板逐漸開始鬆弛,血管凸出,修長白皙的手指皮肉開始萎縮,乾巴巴的附著在骨肉之上。

他的生命在逐漸流逝,花映雪感覺懷中人的重量在迅速減輕,一時手足無措:“這是怎麼回事?……”

眾人目瞪口呆的看著夜沉淵的變化。傅瑩和夜明州相擁而泣,痛不欲生,沒有及時看到這一幕。

紅塬抬頭的瞬間,淚盈於睫,淚眼模糊間看到夜沉淵不可思議的身體變化,驚叫出聲:“二殿下……二殿下這是怎麼了?”

愛子心切,夜碩原本重傷難以行動的身體不知怎的忽然生出了力量,他掙扎著緩緩站起來,一旁的紅塬見狀趕快去扶他,他在紅塬的攙扶下挪到夜沉淵身旁,看著他瞬間蒼老的面容,氣息微弱的身體,七尺男兒終於也嗚咽出聲:“淵兒啊……淵兒……我都說了不讓你用那種方法,你為什麼不聽啊……你會死的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啊……你怎麼忍心拋下你的父母兄弟呀啊……你這個逆子啊……你從來就是個不聽話的……為什麼不能聽一次話呀啊……”

五鬼也在一旁低聲抽泣,整個冥界一時間被悲傷的氛圍籠罩,地府裡一些善良的鬼魅也跟著嗚嗚咽咽的哭著。

他們不同於那些邪惡且怨氣橫生的惡靈,他們只是壽終正寢的普通陰魂,勤勤懇懇規規矩矩的生活在冥界,不曾為禍和作亂,所以冥王一家對待這些生魂都是溫和的。

夜沉淵的垂死的模樣觸動了這些生魂的善良柔軟的部分,一時間嗚咽聲低泣聲不絕於耳,聽的人心頭大慟。

慕清寒眉心微擰,大小仙門各地分散,要趕來確實要費些功夫,不過這也忒慢了些,眼看著夜沉淵已經是將近燈枯油盡了,用慘烈的血祭之術換取瞬間巨大力量才暫時制住,這些陰魂最多再壓制大半個時辰,屆時他們怕是無計可施。

花映雪無聲的落著淚,將哭聲嚥下,去探夜沉淵的鼻息,神色一喜,還有氣息?她要救他……她抱著夜沉淵,艱難的站起身來,可惜終究是女子,力氣弱,沒抱起來,差點自己也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