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無憂的眼睛眨了眨,那麼清澈透亮,如同一個未經世事的姑娘,才能有如此天真無邪的眼神。

她緩緩說:“不知道,能不能,回,不記得。”

“那如果,我找到了你的家人……”

“我的,家人,我的?”

無憂似乎有所觸動,她攥緊了拳頭,“我想,回家,認錯。”

既然有意願,那麼送她去揚州,看看她是否是姬家丟失的女兒也好,姜拂下定決心,一定將無憂安置好。

倒不是出於憐憫或是什麼,姜拂一直以來的想法都是如此——她不是神,沒資格憐憫誰。憐憫這個詞在古代文獻中,常與上位者掛在一起。比如天子憐憫百姓,小姐憐憫奴僕,某種程度上帶有居高臨下的意思。

憐憫二字本無錯,只是一些人藉著憐憫標榜自己善心,又認為被憐憫的物件一定很感激自己的施捨,對自己感恩戴德。

這樣的人讓姜拂一直很警惕,同時她也一直告誡自己,人人生而平等,她也許比窮人有錢,比可憐之人幸運,卻不因此比他們高貴。

和無憂說完她要跟人商量下再決定啟程日期,姜拂也便回去休息了。

*

是夜。

秦無霽正在床上吐息,他以天地間煞氣為食,不吃會餓,也會因此而虛弱。

外面傳來細微的聲響,秦無霽道:“進來。”

窗戶被推開。

一個倩影落入房間。

月下,女子翻窗而進,如果姜拂在,肯定會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

但來的人是折梨,她走到秦無霽身邊,剛想說話,秦無霽說:“下次不要深夜來。”

“……”

折梨愣了愣,這以前也沒這個規矩啊。

她又不太懂,不過主人說什麼就是什麼,點點頭,隨後便為秦無霽檢視體內傷勢。

“主人的身體無法自我吸收仙氣,這不是尋常仙氣,力量古老,似乎來自……很久遠的時期,主人請儘快回魔域醫治。”

還是沒別的選擇,秦無霽自己也知道他要回去一趟,“嗯”了一聲,“明日……後日回。我不在時,你和雲寶,替我盯住她。”

“盯住……誰?”折梨不明就裡。

“姜拂。”

“噢噢,奴婢明白。”折梨立即說道,隨即問:“為何主人不明日就走?”

“……你教我?”秦無霽咬牙切齒地想,明天,那慕成陽就要上門了,他若不留在這,只怕姜如鶴直接把那傻子許給慕成陽。

他倒要看看姜如鶴那老狐狸敢不敢。

“奴婢不敢。”折梨習慣了主人的陰鷙及反覆無常,自然不敢僭越。

秦無霽想了想又說:“等我不在,你看好姜拂,她若跟誰走得過近,跟哪個男子每日說話超過十句……女子也算,一一記下。”

說著,秦無霽手一揮,一個本子輕飄飄地,落在折梨手中。

折梨恍惚間有種錯覺,她拿的好像不是普通的本子,聽主人這意思,這怎麼像一本生死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