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所屬……他想起了東方緲。

緲姑娘臨別時,眼睛裡分明有一絲憂鬱。

她除了是我妹妹,還是什麼?我還能見著她麼?

難道真如綠竹所言,緲姑娘便是我的心上人?那麼江可兒呢?

我雖然和江可兒沒有海誓山盟,但畢竟相愛一場。如果她出現在我的視線裡,那麼我在她和緲姑娘之間如何選擇?

東方昊忽然覺得這兩個女孩離他那麼近,又似乎那麼遙遠。

眼下在他床前的是綠竹,一個對她不忍有半點傷害的清純女孩,他不想這是他生命中的第三個女人。

作家們用“如浴愛河”表現愛情的甜美,但他知道自己處在的不是愛河,而是情網。網絲織得太密了,被纏繞束縛的滋味不好受,況且,被纏繞束縛的不僅是肉體,還有心靈。

可是情感絕對是任性的,它來的時候不管你是不是接受;走的時候也不會跟你打招呼。

就像現在,他眼前浮現的是三雙眼睛。很美的眼睛,很清澈,清澈如秋天的湖水。

綠竹見他想得發痴,大是不悅,嗔道:“哼,我知道你在想她是不是?”

燭光晃了一下,房間裡的光線似乎亮了許多。

東方昊這時才感覺到綠竹姑娘離他那麼近,近得可以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那香味絕不是脂粉氣,而是來自十五六歲少女本身的肌膚。他禁不住打量著綠竹,感覺渾身有點發熱。不知道是歸魂丹的效用發揮了,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張少女的俏容。

這張臉此時也並沒有愉悅之色,但那緊湊纖巧的五官給人一種率真稚氣的感覺。

他忽然有些羨慕這種率真和稚氣了。

綠竹似乎在他的眼神裡得到了某種鼓勵,又道:“你也用不著這般倔強,即使你情有別戀,也不妨先答應了師父,待拿到解藥後,你便休了我……我也毫無怨言。”

說到後來,綠竹也不由發出哽咽之聲。

東方昊裝作無所謂的樣子,道:“好歹我也是五尺男兒,豈能為苟且偷生,而玷汙了姑娘的清白。”

綠竹又道:“然則你便只求一死麼?”

東方昊微微一笑,道:“我原本貪睡,這一死去便如長眠一般,豈非天公作美?”

又自語道:“想那南宮南風一意求死,先前難以索解,現在看來,死中也有三昧,至少要比活著少些奔波之苦,精神之煎熬。”

東方昊所言雖系玩笑,意在給綠竹開心,但言語之中淒涼悲苦之意卻也掩飾不住。

綠竹忽地大怒,道:“你道這一睡去便是須眉丈夫麼,你道你心目中的那位姐姐會好開心是麼?好,不如姑娘成全了你!”

言罷竟“唰”地抽出長劍,向東方昊刺去!

那東方昊不閃不避,臉上兀自帶著笑意。

劍鋒已刺入東方昊的左腿,鮮血流出,浸溼了被褥,那黑紫的血色逐漸擴延。

綠竹見狀,顫抖的手收回長劍,猛力擲在地上,怔怔地發呆。

淚珠滾滾落下,間或滴在蠟燭上,發出“嘶嘶”的聲響。

東方昊一動未動,臉上笑意未退。

黑紫的血色還在擴延。

綠竹忽然嘶叫道:“你這是何苦!”

大哭聲中,瘋也似的奪門而去。

關門的風,帶動燭光晃了一晃,光線似乎又黯淡了一些。

冬天的夜悠長而沉寂。

東方昊感到一陣劇痛。

不是傷口,而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