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案：山村詭事 第70章 養你就是為了給你弟弟換腎

“晴天，下課了，你來做飯吧，下節課是我的。”周敬澤敲了敲窗戶的框子，喊了她一句。

夏晴天回過神來，點點頭，出了教室。

她和周敬澤插肩而過，周敬澤卻沒有看見她眼中的淚水。

上課鈴聲敲響，周敬澤拿出粉筆在黑板上寫著字：阿長和《山海經》。

正當他要講起《山海經》的魍魎亂神的時候，有一個孩子走神了，往窗外望去，不一會兒，很多孩子都看向了窗外。

周敬澤無奈，也只好停止了講課，順著他們的目光一起看向外頭——喬詡、陸菁菁、王紅還有一個不認識的外國人來了。

大山溝子村小學的孩子們第一次見到外國人，都趴在視窗看著他，好像在看什麼新奇的生物。

周敬澤敲了敲黑板，有些孩子戀戀不捨地回頭看向他，周敬澤看得出來那雙眸子裡面的滿滿的好奇，他嘆了口氣，說：“今天提前下課吧。”

孩子們歡呼雀躍，一股腦都跑了出去。但是女孩子們還有些害羞，在男生圍到拉格朗身邊的時候，她們躲到了後面。

“你是外國人嗎？”有一個小男生高昂著腦袋看拉格朗。

拉格朗蹲下來，和那些孩子站著一樣高：“不是哦，我和你們一樣，都是中國國籍。”

“那你為什麼長這樣顏色的頭髮？”

“你為什麼這麼高呀？我都沒有看過中國人跟你一樣高！”

“你為什麼來咱們村裡面呀？我媽媽說了，咱們村很窮很破，外面的人都不願意來的......”

“......”

孩子們你一言我一語，拉格朗耐心的回答他們，喬詡在一旁看著，突然覺得，拉格朗好像變了......他在出國之前，可不是這麼好說話的性格。

陸菁菁退出孩子們中間，向站在門口的周敬澤走去。

周敬澤眼神溫柔地看著那些孩子：“多好啊，無憂無慮的。”

“是啊。”陸菁菁點點頭，心裡還記著王紅弟弟說的王紅有可能被性侵的事情，就問了一句：“王紅是什麼時候來住校的？”

“她啊，其實一個月前我就去她家找老王商量了，其實第一次老王就同意了，我把王紅帶回來，結果兩天以後老王又來學校大鬧，把她帶走了，然後我又去接回王紅，老王隔幾天又把她帶走......現在好啦，他死了，一了百了了，再也不會有人過來把王紅帶走了。”

陸菁菁看著他的臉，他的笑意不達眼睛，看上去有些古怪。

“你......你昨天晚上12點左右的時候在做什麼？”

周敬澤看向她：“你不會是在懷疑我吧？我昨天跟喬詡睡在一起，中間喬詡出去了十分鐘不到，這是唯一我沒有和他在一起的時間，我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人不會是我殺的。”

陸菁菁難以察覺地擰了一下眉頭，在被盤問的時候能說出“不在場證明”的人，如果不是推理小說愛好者，那可就真的不簡單了。

“其實我覺得老王的死是一件好事，不管是誰殺了他，都救了這個孩子。”周敬澤眼睛看向王紅，“我也出生於一個農村，我也有一個姐姐，我姐姐從小就被家裡洗腦，說我是一家的希望，她將來總是要嫁人的，我們家養活她都是對她的恩賜。我姐姐一直很聽話，她從高中起就開始勤工儉學，她學習比我刻苦成績比我好，後來她也考上了一所好大學......本來家裡是不給她唸的，但是學校親自過來說可以申請補助金，又因為我姐姐成績太好可以免交學費，所以我爸媽才讓她去讀書，我姐姐每年的補助金都拿回來給我供我上學供我吃穿。”

“可是高考前夕，我開始尿頻、失眠、不斷嘔吐，一個月瘦了二十斤，我爸媽帶我去醫院一查，才知道，我腎衰竭，需要換腎，當時領化驗單的時候，是我們全家一起去的，我姐姐也在旁邊，我媽當著我姐姐的面說：‘醫生，需要換腎嗎？從我女兒身上拿腎下來吧’。她說那句話，絲毫猶豫都沒有。”

“我姐姐當場就愣住了，好在醫生說姐姐身體太瘦弱，換腎可能會死，就沒有立即換腎。從醫院回去之後，我媽各種好吃好喝地往我姐姐那兒送，目的就是為了把我姐姐養胖，給我換腎。”

“一個月之後，我姐姐拎著大包小包的營養品保健品到我學校，說那些都是媽媽給她的，她一件沒有吃，現在都給我了。她還說，她這一個月，一直在欺騙自己，她告訴自己，親媽給她買好吃的，是真的愛她想對她好，而不是想養著她給我換腎。現在一個月的美夢做完了，她應該醒了。”

“後來我姐姐回了家，反鎖上門，自殺了，捅了自己二十多刀。後來我爸媽發現了她的屍體，第一反應就是，趕緊送上醫院，看看腎還能不能用......結果我姐姐的腎已經全被她自己捅壞了，她一定是很恨我們全家的，所以故意捅壞了自己的腎，也不願意給我。”

“後來，我爸媽一直罵她沒有良心，說養了一個白眼狼，葬禮都沒有給她辦，火葬的錢都沒有給她花，直接去鄉下找個地方把她埋了。然後他們傾家蕩產，透過醫院給我買了個腎，我的病才逐漸康復。”

周敬澤捂著眼，平靜了一下情緒，好一會兒才繼續說道：“其實我從小就知道我是既得利益者。小時候有一次，我看了電視上一個貴族家庭爭奪家產的電視劇，我就問我爸媽，以後我會不會跟姐姐爭奪家產？我姐姐當時也小，不懂事，她就說了一句，說‘咱倆相親相愛，家產可以平分’。結果被我爸爸一巴掌打到地上，兩顆牙都打掉了，我爸爸警告她，說這個家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說她這麼小就想著要我的東西，是沒良心的狼狗......從那以後，我姐姐再也沒有問我要任何東西，什麼都給我，我剩下的才是她的......我一直都理所當然地享受著性別帶來的優勢，我看著姐姐對我越來越疏遠，我知道她是因為覺得不公平，但我選擇了忽視，選擇了自欺欺人......我暗示自己，全中國都是這樣，都是重男輕女的，女性生下來就是要服務男性的......”

“但是，在那之前，我姐姐對我是多麼的好啊，她真的是跟我相親相愛的啊......”周敬澤實在有些控制不住了，又不想讓面前的學生察覺什麼異樣，轉身進了教室，捂著眼睛擋住眼淚，“我失去了一個親人，甚至可以說，是我親手害死了她......”

陸菁菁也跟著過去，她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周敬澤，喉嚨裡像梗著一個東西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這些事她沒有經歷過，她是多麼的幸運啊，生活在新世紀，是家裡面的獨生女，享受著長輩們獨一份的喜愛。

可是，就算是新世紀，這裡還有這麼多比她小的小女孩，她們為什麼還要繼續被欺凌、被歧視？

“我心裡始終過不去這個坎，所以我畢業之後，不顧家裡的反對，來到這個地方，想用我的力量保護這些小姑娘......如果姐姐在天有靈，她應該......應該不會那麼狠我們全家了吧？”

陸菁菁坐到周敬澤的前面，雙手握住他的手：“周老師，堅持住，這裡還有很多的女孩子等著你去解救，不僅僅要救她們脫離苦海，更要從思想上救她們，告訴她們，這個世界上男女是平等的，沒有人有理由欺負她們，她們不比男孩子差！”

周敬澤怔怔地看著陸菁菁，良久，點了點頭。

“開飯啦，出來吃飯。”夏晴天從窗戶把腦袋伸到教室裡，她看見陸菁菁和周敬澤兩雙握在一起的手，頓時冷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