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普通的一天

落神歷500年，玄英。

林亦從床榻上醒來，窗外大雪紛飛，刺骨的寒風從昨夜忘關的視窗鑽進來，壁爐裡的火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吹滅了，林亦被凍得瑟瑟發抖。

別的同門不知道，但是每修行五日，閣主大人會讓林亦休息一日。今天又輪到休沐日了。林亦顫抖著身子，以極快的速度下床關好窗，又鑽回被窩。

打了個響指，林亦指尖出現一團小火苗，林亦瞄準壁爐，扔了進去。小火苗一接觸壁爐裡的碳，就炸開來。伴隨著木炭燃燒發出的噼啪聲，整個房間慢慢溫暖起來。林亦發出舒服的嘆息聲。

林亦很怕冷，母親說是因為他幼年掉進過冰湖裡，病了兩個月，從那以後變得特別怕冷。往年在家的這個時節，每天早上母親都會拖著虛弱的身體，親手給自己熬上一鍋熱滾滾的肉骨湯。湯裡有很多林亦現在也不知道名字的藥材。那鍋湯進入嘴裡和胃裡的暖意，林亦現在還記得。

十六年來，第一次離家，還這麼久，林亦有些想家了。大冬天的，也不知道母親的身體怎麼樣了，雖然猜測母親可能是個修為不太低的修行者，林亦還是有些擔心。

林亦也有些擔心白雲小鎮裡那些自己餵養多年小貓小狗們，也不知道家裡那些侍衛有沒有聽自己的話去好好餵它們。

窗外的風聲一時半會兒似乎是停不下來了，林亦聽著外面寒風的呼嘯，看著壁爐裡燃燒的木炭，眼神漸漸迷茫起來，不知道在想什麼。又或許，根本什麼也沒想。

林亦突然想出去看看。

拿起被壁爐烘熱的冬衣，林亦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最後戴上一頂禦寒的帽子，林亦推開了住處的門。

風雪從門外灌進來，林亦連忙把門關上。背靠著門，林亦身體冷得發抖。

“還是不要出去了！”林亦轉身就要回被窩。

走了幾步，林亦又停住了腳步。咬咬牙，他開啟了門，走進了雪地裡。

價值不菲的冬衣和帽子，畢竟只是普通衣物，擋不住這蒼藍宗的大雪和寒風。“呼，呼，呼，”林亦不斷的哈氣，“這要是在凡間，肯定是大雪災了。”

寒冷讓林亦全身都在顫抖，他握緊了雙拳。一團火苗出現在林亦瞳孔裡，隨即有紅色的氣霧出現，氣霧籠罩住了林亦，他衣服和帽子上的雪花幾乎瞬間融化成水，浸溼了外衣，隨即又快速蒸發。以包裹住林亦的紅色氣霧為中心，方圓三尺的雪地都化作水蒸氣消失不見，露出靑褐色的地面。

大雪落到紅色氣霧上，同樣化作水蒸氣。林亦感覺不到寒風了，也感覺不到寒冷了。

林亦摸了摸身上乾燥的冬衣，臉上露出輕鬆和驚喜的表情。他試探性的往前走一步，前面的一小片雪地就化作水，消失不見。林亦看了看籠罩著自己的紅色氣霧，滿意的點了點頭。隨著林亦往前走，他身後就留下一條三尺寬的靑褐色石板路。

“這算是修行有成嘛？”林亦正美滋滋的想著，就看到一個女子從他身邊快速跑過，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淺淺的腳印。女子穿著單薄的紫色長裙，腰間掛著一炳散發著橙色光芒的長劍。長劍沒有劍鞘，劍身刻滿了複雜的紋路。

林亦認出來是那個叫李一一的世家子弟。看著李一一柔嫩的手臂和隨著跑動露出來的修長滑膩的腿，再看看自己身上厚重的冬衣，林亦吞了吞唾沫，“這大冬天的，她不冷嗎？？？”

“哦，原來是她修為高啊，那沒事兒了。”林亦有些尷尬的低下頭，把帽簷拉低，剛剛愉快的心情也沒有了。

先是那個刺殺自己的周琦，現在又是這個李一一，林亦覺得自己被那個長老騙了。這些世家子弟，哪就修行天賦差了？

“或者說就這兩個是個例？”林亦只好這樣猜測，或者說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嘛，算了，他們這群人比我修行多大半年呢。”林亦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態。

不知不覺間，又逛到了藏書閣，站在藏書閣門外的廣場上，思考片刻，林亦轉身走了。

膳堂還是沒幾個人，有幾個以為林亦叫林庭的體修，一邊吃著東西，一邊與他打招呼。還有人問林亦怎麼穿這麼厚，林亦微笑著回應說自己修煉出了岔子。看著他們單薄的外衣和強壯的身體，林亦眼底露出羨慕的表情。

林亦拿著自己的身份牌，找到了膳堂的負責人。膳堂的負責人叫顧宇，曾經是蒼藍宗的雜役弟子，與趙慕謙同一屆入蒼藍宗。後因做得一手好菜，被調往膳堂。雖說天賦並不高，修行之路茫茫，但顧宇在膳堂這些年，卻已經是不那麼在意長生了。

在落神大陸的普通人眼裡，八十來歲，已經算是高齡，可在修仙者眼裡，一百來歲都還算年輕。天賦低，家庭並不富裕的顧宇，並沒有正正經經的修行多少年，修為甚至可能不如現在的林亦。顧宇臉上明顯的皺紋，灰白的頭髮以及微駝的背，和豐神俊朗青年模樣的趙慕謙一比，誰能想到他們是同齡的修行者。

看著顧宇在看過自己身份牌後帶著震驚的神色恭敬行禮的樣子，林亦心中思緒萬千，微微側身，避開了顧宇的一禮。

林亦需要些食材和一口鍋。說明來意之後，顧宇很快就找到了林亦需要的東西。顧宇把裝著食材的籃子和大鍋遞給林亦，並詢問需不需要他幫忙送去林亦的住處。顧宇一絲不苟的樣子，像是面對著什麼大人物一樣。

沉默片刻，林亦拒絕並道謝，顧宇連說不敢。

轉身離去，走出幾步，林亦回頭看到顧宇還保持著對自己行禮的姿勢，林亦想了想，真誠的說道：

“嗯…祝你耄耋之年寶刀未老，祝你繁花似錦五百年。”

顧宇身體震動，依然彎著腰，蒼老嘶啞的聲音裡帶著強烈的顫抖：“謝小師叔！”

林亦揮揮手，一小堆金石扔進了顧宇手中。

在往藏書閣的路上，林亦遇到一些同門，有的人好奇的看著林亦。畢竟整個蒼藍宗，也許就現在的林亦穿著這麼厚的冬衣。再加上他手裡提著的裝滿食材的籃子和一口大鍋，想讓人不注意到他都難。

林亦到了藏書閣，今日藏書閣的守衛是個林亦不認識的弟子。那個弟子看著林亦這幅奇怪的樣子，就攔住了他。

林亦也不說話，把身份牌遞過去。那弟子看了一眼身份牌，就要說話行禮。林亦做出“噓”的手勢，提著菜籃與大鍋進了藏書閣。

那藏書閣守衛看著林亦的背影，眼神露出好奇和嚮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