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片天空,同一個月圓之夜。

出了宮的鎮國公,揹負雙手站在城牆下,過於肥胖的身形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李璟在勤政殿說的話,言猶在耳。

“這半年來,皇后舊疾復發多次,御醫束手無策,朕寢食難安。”

“女神醫明明就在金陵,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朕卻毫不知情。鎮國公不妨去問問你兒子,為何知情不報故意隱瞞?鎮國公府對朕的忠心可還在?”

“王巖之女,你那兒媳,要留在宮裡為皇后看病。這是她自願將功折罪之舉,朕已允准。若皇后無恙,她便平安無事……”

若皇后有什麼不測呢?茗玥就此一去不回?

鎮國公豈能聽不出,李璟的弦外之音?可是,自家兒媳如今成了“人質”,他又怎敢輕舉妄動?

乾等著?還是冒險搭救?

他心底十分清楚:他是武將出身,沒了兵權,只剩一個虛銜。自他交出兵符那日起,鎮國公府就成了砧板上的魚肉,只能任人宰割!

長公主一事,原本就是紮在他心頭的一根刺。

這幾年,天子寵信奸佞,搞得朝堂烏煙瘴氣奢靡成風,更是令他看不慣,早就萌生了退意。茗玥的出現,讓他又看到了一絲希望,這才挖空心思為兒子促成這段姻緣,甚至不惜交出虎符。

可他萬萬沒想到,南唐皇室欺人太甚,竟將茗玥軟禁於宮中!

從李璟今日在勤政殿的語氣,鎮國公就能判斷出,這位他看著長大的南唐天子,對鎮國公府起了殺心。說什麼看病,說什麼小住,說什麼欺君之罪,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通通都只是藉口罷了。

“親家公……”王巖輕聲喚了句。

鎮國公回神,這才想起王巖是跟他一起入宮、一起進勤政殿,又一起走出皇宮的。

“王巖,你準備好了嗎?”

“什麼……啊?”王巖愣了下,瞬間面色大變,“公爺你……你該不會……”

“你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甭管你願不願意。”鎮國公忽然一掌拍過去,落在王巖右肩,差點沒把這位文弱的戶部尚書大人給當場拍趴下。

“你先回府,老夫還要去見一個人。”

鎮國公撂下這句話,轉身便踏著夜色離去。王巖望著那肥胖的背影,只剩滿臉滿心的驚駭……

南昌王府。

書房內,李弘冀與鎮國公對坐,兩兩相望,似乎都在評判對方值不值得自己信任。

“姑父,讓侄兒救人不難,您老總得拿出點誠意吧?”這就開始談判了。

鎮國公猛然起身:“老夫……不,整個鎮國公府,自今日起站在大皇子這邊,全力輔助大皇子他日繼承帝位。老夫這誠意,不知侄兒可滿意?”

“此話當真?”李弘冀霍然起身,神色隱隱激動起來,“姑父不是素來持中立態度嗎?”

“人生就是一場豪賭!老夫願意拿整個鎮國公府的人脈、勢力、財力,陪大皇子賭這一把!”鎮國公神情嚴肅,鄭重其事的樣子絕非開玩笑。

“就為了區區一個庶女?”李弘冀難以相信。

“沒錯!”鎮國公擲地有聲說道:“茗玥的性命,重過一切!這是老夫唯一的條件,也是底線。”

李弘冀沉吟片刻,又問:“父皇兄弟、子嗣眾多,姑父為何獨獨選了侄兒?要站隊理該選皇叔才是,他可是父皇親封的‘皇太弟’。”

“你是嫡長子!自古皇位立嫡、立長,傳位給自己的弟弟,豈不可笑?李景遂非嫡非長,有什麼資格繼承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