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炎鐵騎外出,可以不帶輜重口糧,但有幾樣東西是絕不會少的,那就是戰馬兵器,水和粗鹽。

合爾赤割下一大塊肉遞給了龍日狂陽,後者用小刀插著肉放進嘴裡慢慢咀嚼著。合爾赤也割了一塊肉大口吃起來,忽然說道:「狼主,這叫鹽的東西還真有些奇怪,看起來沒有特別,但一撒到吃的東西上面,就能變出特別好吃的味道。這種東西到底是如何弄出來的?我們為什麼就不能做出來呢?」

「你現在才發現嗎?」龍日狂陽緩緩嚥下嘴裡的肉,淡淡道:「這個問題,你該去問問那些中原人。」他忽然淡淡地哦了一聲,接道:「我差點忘了,你殺了很多被我們抓來的中原人。」他語氣很淡,可看著合爾赤的目光卻陡然一凜。

合爾赤一驚,感受到了那目光中隱含的冰冷,他慌忙匍匐在地,將頭抵在深深的積雪中,顫聲道:「合爾赤知罪,請狼主饒命。」

龍日狂陽手指輕輕撫過鋒利的刀刃,語氣依舊平淡地問道:「合爾赤,你可知為何那些中原人,一直都稱呼我們為蠻族嗎?」

合爾赤頭埋得更深了,魁梧的身軀微微顫抖,他不敢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離兩人不遠的那些蠻族騎兵,都訝異地朝這邊看了過來。

「你回答不出來,是因為你們從沒有想過答案。」龍日狂陽語氣微沉,目光銳利冰冷:「他們之所以會稱呼我們為蠻族,是因為在他們眼中,我們只是會戰鬥和殺戮的野蠻族群,沒有那種被稱之為文明的東西。我們古武一族雖然是天地間最強大的族群,但不得不承認,除了血脈以外,我們有太多的地方都不如那些中原人,我們現在吃的鹽,喝的酒,還有穿在身上的衣服,都不是由自己創造而來,而這些東西,就是由那種叫做文明東西衍生出來的,這就是我們與他們的區別。如果我們不想永遠生活在連神都遺棄的荒蕪之地,想要擁有和他們一樣的東西,就必須離開蠻荒去征服他們,而想要征服他們,就要了解和學習他們的一切。」

蠻族騎兵們忽然都靜默了下來,他們雖不是很明白龍日狂陽的話,可沒有人敢表現出質疑。

龍日狂陽目光深沉地從他們的臉上緩緩掃過,接道:「我們古武一族是創世神的後裔,擁有至高無上的強大血脈,本該成為這個大地的主宰,可千百年來,古武一族卻只能生存在這連神都厭棄的荒蕪之地,甘願與野獸和風雪為伴。我們雖然可以騎最快的馬,殺最兇猛的獅虎,但卻釀不出美味的酒,織不出精美的衣服,甚至連粗鹽都要向那些中原人交換。可自稱是這大地上最強大存在的我們,不但從來都沒有人思考過這個問題,反而將蠻族這個名字心安理得的扣在了我們自己的頭上,難道你們都從不覺得這是一種恥辱嗎?」

龍日狂陽的話音並不大,可風炎騎兵們聽在耳裡,卻彷彿響起了陣陣轟雷,讓所有人都低下了頭。臨時組成的營地內,頓時陷入一片沉默,所有人都從龍日狂陽的話中,感受到一種深深的羞辱感。

龍日狂陽踢了合爾赤一腳,後者驚慌的抬起頭,卻看到龍日狂陽目光向天,忽然淡淡的輕嘆道:「這些事情,古武一族從前沒有人想過,就算有人曾動過這樣的心思,卻沒有勇氣去試著改變,因為他們沒有見過北荒之外的世界到底有多大。他們害怕失敗,強壯的身軀內,隱藏的畏懼和懦弱使他們只願一生都蜷縮在這個荒蕪

之地苟且偷生。」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年輕狂霸的風炎狼主身上,這一刻,他們忽然察覺到,龍日狂陽在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似乎與他們格格不入,彷彿他們並非是流著相同血脈的同類族人。

「我早就說過,我們抓去的那些中原人,不是讓你們去隨意殺的,我們風炎部族的人都是戰士,戰士就該去搏殺同樣是戰士的敵人,那才是古武血脈的真正榮耀。」龍日狂陽喝了一口酒,吐出一口冷氣,看著合爾赤道:「合爾赤,你和他們或許都會覺得那些中原人很弱,他們的身體血脈還有勇氣都比不上我們,可以像草原上的兔子任由我們宰殺,可你有沒有想過,就是那些看似很弱的中原人,為什麼能讓如此強大的古武族千百年來都只能生活在蠻荒之地?」

合爾赤神情恍惚,顧不得抹去臉上的積雪,他看著龍日狂陽那平淡的表情,心頭一陣急顫,卻又不敢不回答。因為他知道,龍日狂陽越是平靜,就越會爆發可怕的怒火。

龍日狂陽是蠻族公認的百年來最強大的戰士,擁有蠻族引以為傲的「混沌之力」血脈的人,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無論是風炎部,還是整個蠻族,幾乎無人敢違抗他的意志,在崇尚力量的蠻族,龍日狂陽就是無所不能的戰神。

合爾赤嚥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因為那些中原人會弄出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他們築起的高牆,阻擋了我們古武族強大的鐵騎。」

龍日狂陽微微頷首,對他的回答頗為滿意。他隨手將酒囊扔給了合爾赤,緩緩沉聲道:「所以我們要從那些中原人身上學到他們的東西,儘管這並非一朝一夕就能成功,但要想征服他們,這就是必須要做的事情。他們中原人有一句兵法說得很好,叫做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龍日狂陽身上既然流淌著尊貴的古武之血,那我就一定要讓風炎的鐵騎踏破他們的城牆,讓無數的中原人都跪倒在我的腳下。」

這一刻,一種極具王霸之勢的氣息從他身上迸散,將他堅定的意志和龐大的野心淋漓盡致的展現了出來。

整個風炎部都知道龍日狂陽很早就對中原的一切感興趣到了幾乎痴迷的程度,他不但學會了純正的中原語言,還會寫中原的文字,讀得懂中原人的書籍,所以現在他說的話已經超出了很多蠻族人的理解,顯得格外與眾不同。因為蠻族人不曾探索過那所謂「文明」的意義。在如今蠻族人的眼中,龍日狂陽正在無形中逐漸褪去同族的氣息,似乎變得越來越像一箇中原人了。

但沒有人膽敢為此去質疑和批判龍日狂陽,因為他擁有著無以倫比的強大力量,不論他說的話是否正確,所有人都只能無條件服從。

合爾赤恭聲道:「狼主是創世神賜予古武族的無敵戰神,那些中原人儘管狡猾,但要比衝殺拼命,他們和草原上的綿羊一樣,合爾赤相信用不了多久,狼主就能帶領我們成為整個大地的主人。」

「收起你的狂妄吧!」龍日狂陽深藍色的眼眸中冷光陡然一閃,他沉聲道:「中原地大物博,秀麗繁華,遠非你能想象,而中原人也絕不是你口中的那般不堪一擊。他們的身軀和戰馬雖比不上我們,可他們有比身軀和勇氣更為可怕的東西,那就是智慧。智慧讓他們學會了創造,能讓他們築起城牆,製造武器。而你所說的狡猾,也是一種智慧,我們之所以千百年來都不能踏破他們的城牆,就是因為我們沒有他們狡猾。」

合爾赤內心大感不服,他鼓起勇氣爭辯道:「草原上再狡猾的獵物,也逃不過我們的弓箭,在強大的力量面前,任何狡猾的東西都沒用。狼主是擁有混沌之力的戰神,擁有神賜的力量,那些中原人的城牆,也擋不住狼主的拳頭。那夜如果狼主下令,我們早已攻進了他們的城門。」

龍日狂陽看著自己親信如此認真的樣子,他沒有生氣

,忽然輕輕笑了笑。

「看來,有些改變,果然還是需要時間啊。」

龍日狂陽忽然用中原話喃喃自語道:「盲目自信,目光短淺,輕視於人,也同樣是所有人的致命弱點。」

合爾赤見他語氣古怪,他的中原話學得不熟,聽不懂那些簡單成語的含義,他試探著問道:「狼主,難道那些中原人當中,還有能成為你對手的敵人嗎?」

龍日狂陽淡淡道:「合爾赤,你覺得那夜城下,與我交戰的人如何?」

合爾赤一挑眉,很自豪的說道:「那個中原人雖然很強壯,可也被狼主很容易就打敗了,看上去也不怎麼樣。」

龍日狂陽瞟了他一眼,冷冷道:「他之所以會敗,是因為他的對手是我。倘若換成是你與他搏殺,你覺得你能贏得了他嗎?」

他們口中的那個中原人,便是那有「蠻虎」之稱的石蠻。

合爾赤聞言,不由回想起那夜嘯陽關城下的情形,神色微變。當時他們雖與城門相隔甚遠,但城下發生的一切都看得很真切,石蠻面對著蠻族無敵存在的龍日狂陽,撇去勝負不說,只論那份勇於出手的膽色,就足夠讓所有人歎服了。

合爾赤想了片刻,臉色就逐漸暗了下來,他垂下頭,有些極不情願地說道:「他時一個很強的戰士,合爾赤不是他的對手。」

「很好。能夠看到自己的弱點,你的腦袋還不算太笨。」龍日狂陽道:「中原邊境之中,像他那樣的人並不少,而他們的首領,那個名叫魏長信的傢伙,據說更是一個很厲害的人。除此之外,他們還有許多厲害的東西,比如那夜從城頭射下來的鐵箭威力巨大,應該就是專門用來對付我們鐵騎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