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大風起兮 第97章 長夜漫漫(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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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敬武與王小俠突然出現,除了曹雄外,於鍾朝和薛越卻大感意外。尤其是王小俠,他雖是出身江湖,手中一柄「流風刀」,有西北第一快刀之稱。但如今卻是鎮邊府將軍樓魏長信的貼身親信護衛,是名義上的官府中人。所以他和名震邊關的龍突騎軍一起出現,便意味著倒馬坎發生的變故,鎮邊府也已經得到了訊息,於是讓身為江湖中人的於鍾朝與薛越都不由大是警惕起來。
聯想起那四封古怪的密信,加上倒馬坎那一番駭然的廝殺,還有魔教中人的突然出現,這中間到底還牽連著多少不為人知的內幕,於鍾朝和薛越都不清楚。而鎮邊府是官府勢力,與江湖中人一向有分明的界限。依照先前嘯鷹幫時鴻堯的推測所言,這件事或許就與鎮邊府有關係。想到這裡,於鍾朝兩人誰都不敢保證,王小俠的出現,是否有落井下石的嫌疑。而曹敬武一向與將軍樓來往甚密,如果鎮邊府真有藉機打壓西北江湖的預謀,那曹家也一定與鎮邊府達成了某種協議,成為了官府鷹犬。
倘若這種猜測是真的,那於鍾朝和薛越兩人,如何能在精疲力盡的情形下抵擋得住一百龍突騎軍和王小俠,以及一個武功不在田望野之下的曹敬武?
薛越因為一番血戰,早已身心俱疲,隨從部屬也已盡亡於此,滿腔怨恨悲怒無處發洩,乍一見曹敬武和王小俠現身,頓時疑竇從生,便開始對兩人一番含沙射影的冷嘲熱諷,更對王小俠有明顯的挑釁之意,但王小俠卻是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讓薛越心頭更
是無名火起。而於鍾朝雖也渾身浴血,銀鉤門弟子也同樣無人生還,但他畢竟是一個老江湖,心中雖有疑問,但暗中卻尚有清晰的頭緒,他一看到曹雄那渾身血汙的狼狽模樣,就不由皺起了眉頭。
如果曹敬武真與將軍樓勾連一氣,那他如何會讓被寄予厚望的獨子曹雄親身涉險呢?而至於王小俠,似乎也並無其他異常之舉。
念及至此,於鍾朝礙於和曹敬武也是多年相識,便沒有將心中懷疑表現出來,禮貌性的和那位年紀已至知命之年卻仍頗具氣度的曹家之主寒暄了幾句。
曹敬武見街道上屍橫遍地,田望野更命喪當場,自然驚惶無比,忙詢問其因。曹雄驚魂未定,幾乎站立不穩,一時間根本無法冷靜得下來敘述過程。於鍾朝看著田望野的屍體,悲痛萬分,一邊嘆息一邊將事情的大概說了一遍。曹敬武聽得瞠目結舌,難以置信。而王小俠卻在一旁冷眼旁觀,聽到緊要處,也是連連皺眉不已。
於鍾朝說到那突然現身相助的黑衣人時,一直默然旁聽的王小俠才有些微微動容,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神色。
曹敬武得知有魔教捲土重來,倒馬坎血戰就是由魔教策劃,而嚴家的兒媳婦石錦依,也是魔教中人,一時震驚得無以復加,久久未曾言語,因為他也聽聞過當年聖傳與中原血戰的事,更沒有想到,嚴家那位年輕貌美的石錦依,竟然會是魔教的人。
於鍾朝簡短的敘述過後,薛越擔心其父薛禹的生死,迫不及待要隻身趕往落日馬場一探究竟。關外五家幫派與落日馬場相交多年,彼此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利害關聯,曹敬武略一思索,隨即便決定一起前往。王小俠受將軍樓之令隨曹敬武一同前來,自然也要跟著同往。
薛越雖對王小俠心存敵意,但一想到自己如今孤身一人,而他已經見識過魔教中人的可怕,如果真如沈默所言,這一切都是魔教的陰謀,那落日馬場內只怕還有魔教高手埋伏,自己若孤身前往,那無異於羊入虎口。所以他也就對曹敬武的提議沒有反對。
王小俠當即讓四名騎軍飛馬迴轉大風城,將這裡發生的事告知將軍樓。而後又命十幾名騎軍前方先行探路,其餘騎軍整頓隊形,首尾相連,跟著往落日馬場方向前行。於鍾朝見此,不由暗自心道:「這王小俠年紀輕輕,又是出身江湖,進入鎮邊府不過短短數年,行事就能如此沉著冷靜張弛有度,而這些龍突騎軍同樣令行禁止軍紀嚴明,看來魏長信的御下之道,真是不容小覷,軍督之名,也的確非是虛言。」
哪知一行近百人剛離開倒馬坎不過兩里路程,眾人就突然發現大風城方向的山脈之間,突兀的亮起了座座烽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為之驚異不已,因為這西北邊關的烽火,已經有很久很久都未曾燃起過了。尤其是王小俠更是臉色大變,當即停馬不前,望著遠方山峰間的烽火,神色間滿是疑惑驚疑。
曹敬武等人雖是江湖中人,卻也深知那一座座烽火意味著什麼,一時間所有人都沉默不語,神情沉重。
他們是江湖人,但也同樣是大雍王朝治下的中原人。邊關一旦出現烽火,便意味著有外敵入侵。而如今大雍王朝的西北,只有一個外敵能讓中原如鯁在喉,那就是蠻族。而蠻族一旦侵犯中原邊關,那就意味著將會爆發戰爭。戰爭可不是江湖上的恩怨爭鬥,而是會影響整個王朝的沉浮。曹敬武於鍾朝等幾人雖是江湖武夫,也自然明白這個道理,所以都不約而同的將目光落在了王小俠身上。
王小俠出身江湖,可如今卻是鎮邊府的人,也是這裡唯一有官府身份的人。所以曹敬武幾人都在等他的反應。
王小俠策馬來回踱步,眉頭緊鎖,臉色沉凝,他所帶的一眾龍突騎軍,此刻個個臉色都同樣沉重,每個人都在心裡暗自驚詫:這邊關平靜了這麼多年,如
今終於還是要與蠻族一戰了嗎?
這些龍突騎軍自軍督魏長信執掌鎮邊府以來,便開始了夜以繼日的嚴苛訓練,他們的存在就是為了抵禦關外傳聞中的野蠻之族。這幾年邊軍戰力雖突飛猛,但卻從未經歷過一場真正的戰爭。現在眼看邊境烽火突起,數十騎龍突騎軍在無比驚詫的同時,心裡也冒出了慌亂緊張的情緒,許多人的手心裡更是滲出了冷汗。
王小俠眉頭緊鎖沉吟不語,手中緊握著那柄修長的流風刀。胯下駿馬不停來回轉動,似也和主人一樣充滿了焦躁不安。
曹敬武見此,策馬上前,低聲道:「王護衛,邊境似乎有事發生,王護衛是否要即刻迴轉大風城?」
王小俠江湖出身,身上自有一股子江湖人氣息,而他的心也從未真正與江湖脫離。但他如今是魏長信的親信護衛,有官府的身份和職責,所以凡事都得優先從鎮邊府的角度考慮。
王小俠沉吟著,片刻後他一咬牙,沉聲道:「在下受軍督之令,隨曹先生處理此間之事,在沒有接到新指令之前,絕不會中途迴轉。時間緊迫,咱們趕緊動身趕往落日馬場吧。」說完,雙腿一夾馬腹,當先繼續前進。那數十騎龍突騎軍亦全都默然不語的跟著動身。於鍾朝見此,暗中微微皺眉。
曹敬武與魏長信私交甚篤,自然熟悉王小俠的個性。知曉此人雖年歲不大,但一身武功卻是極高,尤其一手快刀凌厲無比。心思也同樣敏銳,對魏長信更是忠心不二。當下也不再多言,催馬緊跟其後。於是一行人馬不停蹄,於黑夜裡匆忙趕去落日馬場。
趕路途中,沉默了許久的於鍾朝向曹敬武問起為何會與王小俠一起出現在倒馬坎。曹敬武沒有隱瞞之意,便說今日午後時分,有鎮邊府的邊軍斥候在巡邏之時,發現有一幫身份不明的人出現在邊境周邊,他們形跡可疑,貌似個個身懷武功,但又不像是經常出沒在關外的江湖人,斥候不敢打草驚蛇,當即快馬回報將軍樓。軍督魏長信即下令嚴密查探那些人的行蹤。而後曹家有人前來報信,說大少爺曹雄接到了一封密信後,已經率人前往倒馬坎,具體原因不明。曹敬武感覺事出蹊蹺,便要動身趕往倒馬坎。魏長信亦在同一時間接到密報,關外其他幾家江湖幫派幾乎同一時間大規模向倒馬坎集結。魏長信大感疑惑,便命王小俠率領一百龍突騎軍與曹敬武同行,以防有意外之變。於是兩人快馬加鞭,這才趕到倒馬坎,卻見到那樣一場令人駭然驚心的血腥場景。
於鍾朝默默聽著曹敬武說完,臉上神情卻逐漸沉了幾分。良久後,他瞥了一眼前方的王小俠,又看了看曹敬武,忽然皮笑肉不笑地說了一句:「將軍樓裡的那位日理萬機,卻能隨時隨地洞悉這關外江湖上的事,他身為官府中人,卻對江湖中事如此上心,這倒是讓人意外得很吶。」
在於鍾朝前面不遠的薛越聽到這句話,本就蒼白的臉上頓時又冷了幾分,他重重地冷哼一聲,銳利的目光落在王小俠身上,恨不得彷彿要將這個關外第一快刀的身上剮出幾塊血肉來。
曹敬武聽了,哪有不知於鍾朝的言外之意,他淡淡一笑,說道:「於門主不需多慮,他雖身在官家,是執掌這西北之地的一方之主,但為人卻不失光明磊落,與其他官身之人大大不同。曹某與他初識之時,也曾心懷芥蒂,不敢以誠相待。可後來幾番相交之後,才知此人胸襟廣闊,從不曾以官家身份示人以威,重信守義豪爽不羈。他雖手掌重權,卻對江湖充滿嚮往,頗有好俠之風。這些年他坐鎮西北,雖著重於邊關軍務,但地方之事也常事必躬親,讓這西北之地也得到了一定的平靜安寧。」
曹敬武微微一頓,看向臉色已經恢復如常的於鍾朝,接道:「曹某和於門主一樣,都是江湖中人,但這江湖豈非也是大雍王朝土地上的江湖?我們這些人,向來無拘無束,快意恩仇
,刀口舔血也如家常便飯。但所謂的江湖,也未必一定要每天都流血喪命才是江湖,有太平日子可過,終歸也是好的。而他之所以會對江湖有所關注,並非有其他不可告人的陰謀,而是他身處在那個位置,不得不那樣做。因為他身負守護這邊關重地的大責,不能有半點疏忽大意,在他管轄範圍內的地方,所有的一切,他都必須了若執掌。曹某知道於門主的想法,他也知道有這種想法的絕不止某一個人。可於門主可曾想過,他上位以來,可曾對西北江湖有過任何打壓?很多人又可曾想過,若此時坐鎮西北的不是他魏長信,而是其他人,這江湖還能有這般平靜嗎?這邊關重地還能如此固若金湯?」.
曹敬武一番話說得很長,他語氣雖平淡,可話中之意卻頗有分量。
在西北江湖上,人們對於鍾朝的印象,大多是低調沉穩,他雖是銀鉤門掌門,卻從來不輕易出風頭,也不唯唯諾諾,所謂進退自如,是一個典型的「中庸」之人,所以銀鉤門這些年在西北地面也算順風順水,勢力雖不如落日馬場,卻也是獨佔一方不容小覷。
於鍾朝聽完曹敬武說完,神色早已恢復如常。他看向曹敬武,道:「曹先生對他如此青眼有加,想必是已經將他視為知交好友了,看來他也的確有過人之處。」
曹敬武道:「曹某與他相交至今,算得上推心置腹,他也的確是一條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