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的話很直接,其他人已經以死殉教,那作為六色聖徒,更是那些白衣教徒的領導者石凰,如果她真的對聖傳有信仰,就不應該還繼續活著。

而她想死也很簡單,她已經中了那招極其古怪可怕的“關山九重”之招,只需要強運真氣,立刻就會經脈盡斷而亡。

石凰幾乎快要恨得咬碎了一口銀牙,如果沈默沒有在她體內留下這一招,那她還可以拼死一戰,就算死在沈默的刀下她也認命。可沈默卻偏偏想要留她一命,讓她自己做出那個任何人都會猶豫躊躇的決定,這簡直就讓她生不如死。

她也沒想到沈默竟然會有“關山九重”這種讓人難以想象的可怕刀招!幾個回合的交手,石凰看得出沈默的刀法講求一刀所至唯快不破,刀法剛烈果決。而關山九重卻是獨闢蹊徑,意為一個人經歷九座大山,之中路途艱險崎嶇實在萬難預測。而招意一經入體,便會將人的九處竅穴連環鎖住,並且招意侵體鎖穴的順序也非中招者可知,真可謂是陰險之極。

由此可見,當初曾創出關山九重這一招的人,心思是何等的深沉詭譎。但同時能可想象出,若非那人擁有超凡的智慧與天賦異稟的武道修為,那也是絕對不會創出這一招的。

而沈默也已經坦然說出,這一招關山九重,他是不會解的。估摸著也是對這一招陰險狠辣的忌憚,所以他並不會隨意使出此招。

可這一招,偏偏就讓石凰碰上了。

這讓她如何不恨沈默?

而沈默的話卻像一把刀子,割得她渾身顫抖。

自廢武功對一個習武者來說,無異於是要人性命的一件事。特別是石凰,如果此刻她選擇了自廢武功,那就相當於是打了自己的臉。

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所以“生”和“死”,本就是人生最難以選擇的兩件事。

石凰已經騎虎難下。她望了望早已斷氣多時的那四名白衣,忽然一咬牙,猛然舉起了手中的匕首,刀尖倒轉,對準了自己的心口。

沈默嘴角微動,卻是紋絲不動,眼神也變幻不定。他在等待著那個結果。

或許說,他在和自己打賭,賭一條性命。

石凰高舉匕首,她已經決定要以命殉教。

可當她看到那淬了劇毒的匕首的尖刃時,心神卻忽然劇烈的悸動起來。她震驚的發現,自己竟然並沒有將匕首插入心臟的勇氣。

地位並不高的聖傳教徒尚能視死如歸,作為六色聖徒的自己為什麼就沒有那樣的絕決勇氣?石凰即迷茫又羞愧,更滿是驚詫。

那一瞬間裡,她突然想起這兩年在嚴家被人寵愛信任錦衣玉食的日子,想起了那個與她朝夕與共對她軟言細語甚至會為她畫眉梳妝的英俊男子。

在今日之前,這一切原本是極美好的,也是最難忘的。但轉眼之間,這一切就如同一場夢一樣已經灰飛煙滅不復存在。石凰神情恍惚淒冷,口中喃喃說道:“相公,你為什麼會是他的兒子,為什麼你們會是我們的敵人?”

她忽然高聲尖起來,聲音竟無比沙啞悽楚。

經過兩年的潛伏,無形之中她早就已經有了牽掛,有了動搖。只是她並不願意去面對和承認而已。所以在面對死亡的抉擇時,她才會如此懦弱。那曾經能給予她強大力量的信仰,此刻再也不能借給她半點自盡的勇氣。

這個魔教女人,此刻只覺得羞愧難當,無地自容。無論她怎樣逼迫自己,就是沒有勇氣將匕首插進自己的胸口。這一刻,她已經徹底失敗了。

她忽然癱軟在地,掩面而泣。

在那個勝利者嘲諷的目光下,她覺得自己就是一個笑話。

“夠了!”

沈默那低沉的話音忽然傳來,就聽他冷然說道:“你走吧!”

石凰緩緩抬起頭,失神的雙目忽然閃了一閃,她有些意外地緊皺著眉頭。

“既然你沒有勇氣自盡,也不想自廢武功,那我就再給你一個機會,讓你自己去決定自己的生死。”沈默淡然說道:“反正現在你也無法使用武功,要是你還想害人,那也不過就是自食其果,怨不得他人。所以,你離開吧。”

他轉過身,冷聲接了一句:“趁我還沒有改變主意。”

石凰緊閉著嘴唇愣了片刻,依然含著怨毒的眼睛緊緊盯著沈默看了好一會,彷彿要將他的模樣刻進心裡一樣,然後才猛地頭也不回的就朝破損的院門外奔跑出去。

“始終不過只是一個女人罷了。”

望著那鵝黃色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線裡,沈默才冷笑著說出這句話。

這時,他忽然聽到大堂內傳來一聲微弱的呻吟聲。

裡面還有人活著。

沈默微微皺眉,邁步走向了嚴家大堂。

雪地中,石凰神情疲憊而頹廢地疾步奔行著。她心亂如麻,不知下一步自己該怎麼打算,更不知何去何從。

今天月無缺才離開不過幾個時辰,她就遭遇到了一場意料之外的失利,不但折損了月無缺調派給她的二十名精銳,更是讓那個男人狠狠的羞辱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