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吧。”雲娘竟然並沒有就此離開的意思,她先一步跨進了房門。

路小飛卻彷彿呆了一樣站在了門口,眼睛注視著房間裡。

這間房並不大,可是佈置得卻很雅緻,並且房間內還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香味。一張繡床旁的梳妝檯前,正坐著一個綠衫女子。

見到房門被開啟,那女子便不由肩頭輕顫一下,卻並沒有立刻轉頭。

路小飛眼神定在那綠衫女子身上,雙眼中流露出驚喜之色。

“還愣著作甚?你的時間可不多呢。”

雲娘見此情形,臉色就再一次不耐煩起來。

路小飛眼皮跳了一下,然後他就挑著擔子跨進了房門。

雲娘見他居然連豆皮擔子也一併帶了進來,臉色就更冷了幾分。

路小飛放下擔子,他看著那女子纖細的背影,心中頓時五味雜陳。

他略顯不安的搓了搓手,猶豫片刻後,他取下了斗笠,才輕聲說道:“玉如……你……可還好麼?”

那女子聞言,不由嬌軀微顫,她終究還是忍不住轉過了頭,看向了路小飛。

女子二十三四歲的樣子,生得相貌極好,眉眼清秀,頗有幾分大家閨秀的胚子。那張塗著淡淡脂粉的臉上,卻隱藏著抹不去的疲憊倦容。

“小飛……你真的來了?”女子不由站起身,看著路小飛說道。可她的眼神卻有些躲閃,一雙纖手不安的捏著衣角。

路小飛見她開口,心頭欣喜無比,他上前兩步說道:“當初我答應過你,一定會來找你,我沒有忘記。”他見玉如眼中漸漸溼潤,頓時心如刀絞,口中喃喃道:“玉如……這幾年,你過得好不好?”

玉如見他那般關切的模樣,心裡不由湧出一陣酸楚,她臉上露出無奈苦澀的笑容,這笑容顯然就是最好的答覆了。她望著路小飛極其憔悴的模樣,不由秀眉一皺,低聲說道:“看起來這些年你也不怎麼好。”

路小飛如今的情形的確很糟糕。他臉色蠟黃中帶著蒼白,而蒼白的嘴唇又夾著青紫,整個人看上去就像被抽走了一半的魂魄。

而他體內的經脈中更是如同有沸水在翻滾,那種痛苦絕非言語可以形容。

但路小飛不在乎。他聞言一笑,笑得很真誠,他說道:“我沒事,只要能再見到你,我都很好。”

玉如卻悠悠一嘆,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猶豫了片刻才開口說道:“可是昨天我並不想見你……”忽然心頭一塞,話頭就一頓,眼中終於滴下了淚水。

滾熱的眼淚滴在她的腳尖前,無聲、無息,轉瞬間就已冰涼,一如此時的心境。

路小飛愣了一下,隨即搖頭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心裡有數。沒關係,我可以等,因為你也說過,會等我來。”

“你來晚了。”玉如抬起頭,眼裡噙著淚水,她咬著嘴唇輕輕搖頭道:“我是說過那句話,但我不要在這種地方等你,所以我才不願見你,你懂嗎?”

路小飛眼神頓時黯淡下來,他頓了頓,才問道:“那現在你為什麼又答應見我?”

“你這個傻瓜!”玉如忽然提高了聲音,她胸口一陣劇烈起伏,彷彿正有一口幽怨之氣無法吐出,她慘然一笑,說道:“因為我要你不要再騙自己了。我……我已經再不是當年常州城外吃著烤豆皮的玉如了。”

她忽然偏過頭去,不願讓人看見她滿臉的淚水。

老鴇雲娘冷眼旁觀,見兩人一時無法儘快結束這次見面,就乾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還給自己倒了杯茶,悠哉悠哉的喝茶看戲。

她眼裡雖然隱隱有幾分悲涼,可她並不同情,因為她是一個過來人,這樣的情景她看過太多,自己也曾經歷過。

或許她並非冷漠,而是看淡了看透了。

世上男女之情,就如同那杯中之水,一旦破杯而出,就再也無法流回杯中了。

路小飛長吁一口氣,他忍住心中的酸苦,強顏歡笑的道:“玉如,我記得當年你說過,我們再見的時候你要吃我做的豆皮,我現在就給你做,好不好?”

他一說完,就要去做烤豆皮。

玉如卻搖頭阻止道:“沒必要了,路小飛,你覺得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的豆皮還會是當初那個味道嗎?”

路小飛聞言,渾身輕顫。又聽玉如苦笑接道:“就算你能做出相同的豆皮,可如今吃進我嘴裡,就不是當初那種味道了。”

路小飛心痛如刀割。他點點頭,依然笑道:“好,你不想吃就不吃。”他從懷裡摸出一箇舊盒子,開啟後走到玉如面前,對她笑道:“你看,你送我的東西我都帶著。我記得你的話,要帶著它一起來見你。”

玉如低頭一看,那盒子裡放著兩隻金耳墜。

女子頓時呆住,心裡頓時思緒翻滾,久遠前模糊的記憶在這一刻淹沒了她的心湖。

“你……竟然還留著?”玉如忍不住伸手取出那兩隻耳墜,眼神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