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投宿,弘曆本來是要與高向菀同住的,但卻被她以趕路太累,不想被影響睡眠為由要求分開住。

弘曆知道自己用這種方式讓她回身邊,她心裡多少有些怨氣,為了不逼得她太緊,便只能同意了。

他不知道的是,高向菀要求分房睡,更是為了給她日後半途中逃跑製造便利的機會。

房間是客棧裡上好的廂房,高床軟枕確實是舒適,可惜睡在床上的人卻輾轉難眠。

折騰了大半宿,高向菀才勉強昏睡入夢。

然,夢中卻極為血腥,有那杯灼喉的毒酒,有她下腹不斷流出的血水,還有被大狼撕咬的疼痛。

痛苦,恐懼,無助再次席捲全身……

高向菀驚叫一聲,猛地從床上彈坐了起來,已是一額的冷汗,她急促辛苦地大口喘、息著。

下一刻,她抬起小手臂就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刺痛的感覺讓她的心神慢慢清晰了起來,心口那種透不過氣的難受和焦恐也漸漸緩和了下來。

她竟然……又夢見了那個血淋淋的自己。

高向菀慢慢抱住雙膝捲縮在床角,身體有些難抑制地微顫著。

露出來的那一截白皙的右手小手臂上,還印著一排殷紅的牙印。

在清泉庵剛被救醒的那段時間,儘管她每晚都點凝神香,也還是會經常做著這個噩夢。

每次噩夢,她都是在瀕臨死亡的臨界被迫驚醒,每每醒來都有一種讓她無法呼吸的壓迫感。

而每當那個時候她也只能狠狠地咬自己一口,讓自己從恐懼中清醒過來。

鍾羽說這個是經歷過極度恐懼的驚嚇之後烙下的心病,無法藥治,只能靠著時間和環境來慢慢治癒。

剛到平樂鎮的前半年時間裡,她偶爾還是會做這個噩夢。

但隨著平淡踏實的日子一天天過去,後半年中,她都沒有再做過這個夢了。

她以為……她已經擺脫了這個噩夢的。

卻不想今天竟然又夢到了。

一個時辰之後,高向菀才從客棧二樓的廂房下了樓。

而樓下,弘曆早已坐在一旁的桌子處等她了。

儘管時候不早了,但他也沒讓人催促她,只是耐心安靜地等著。

大門外斜照而入的陽光有些刺眼,一見她下樓的身影,弘曆立馬讓人將桌上的早點全部換熱的上來。

吩咐完,他一回頭就看見高向菀已到桌前。

臨近了,弘曆才發現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無色,他不由心頭一緊,

“臉色怎麼這麼差,是哪裡不舒服嗎?”

說著他就想去拉她的手,高向菀卻有意無意地避開了,隨後獨自在旁邊坐了下來。

“沒事,只是沒睡好而已。”她淡淡地回道。

沒事的,再忍耐幾天,等到高斌被救了之後,她就可以離開了。

噩夢……也就可以結束了。

“那我讓陳良多放幾個軟枕上馬車,一會兒你在馬車上好好睡會。”

弘曆說著輕輕握了一下她放在桌面上的素手,卻發現她的手很是冰涼,他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頭。

心頭泛起一頓自責。

都怪自己高興過頭了,竟忽略了她一向身子弱,未必能承受得住這一路的顛簸。

於是之後的路程,弘曆便刻意放慢了腳步。

往後的兩天,高向菀倒是沒有再做噩夢了。

第四天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問了弘曆,高斌那邊有訊息了沒。

弘曆說就這兩日有信,讓她再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