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暗的夜晚過去了,太陽依舊不解人間悲慼地冉冉升起。

然而,光線卻照不進昏暗無光的室內。

當熹貴妃走進屋裡的時候,案桌前的弘曆正一動不動地坐著,也不知道坐多久了,黑壓壓的臉色與當下昏暗的光線融為一體,讓人更顯得晦暗消沉。

而那雙爬滿血絲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著案桌上的東西。

熹貴妃默默走前,順著弘曆的目光看去,只見案桌上擺著一雙旗鞋,旗頭,簪子,還有……幾塊還染著血的碎布。

被擺放得整整齊齊的。

看著這些遺物,熹貴妃不由輕輕嘆息了一聲。

為高向菀,為她腹中的孩子,也為弘曆。

她來的目的本是想安慰他的,可看著一夜之間就頹敗得沒了一絲生氣的兒子,她數次挪動嘴唇,卻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似乎說什麼都是那樣的無力。

“是我。”

一片寂靜的屋內響起了弘曆沉痛自責的聲音,甚至帶著哽咽:“是我害了她。”

熹貴妃抬眸愕然地看著他。

他苦澀地嘀喃道:“我為什麼要逼著她來這裡?”

她明明都開口求他了,可他還是堅持要她來。

“要是她沒來的話,這一切就不會發生。”她,還是好好的。

弘曆覺得整個心都是血淋淋的,他痛恨對高向菀下毒手的人,也恨自己。

“還有我們的孩子……”他的眼睛有些模糊,似有什麼冰涼的東西劃過了臉頰。

他都還未來得及消化她帶給自己的這份喜悅,她就和孩子一起離開他了。

囿臺前的那一吻,他以為是暫時吻別,卻不想——竟是永別。

弘曆自小倔強堅強,哪怕是孩提的時候練箭被誤傷,從馬上摔下來腿折躺了三個月,或者被雍正嚴厲訓斥懲罰,熹貴妃都沒見過他流過一滴淚。

她還曾笑話,估計這輩子都難看見他哭。

卻不想,竟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看到了。

“別太傷心了,她的在天之靈肯定也不想看你這般難過的。”

弘曆的眼中的悲傷漸漸被恨意和狠戾代替,擱在案桌上的手緊握成拳:

“是啊,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她還在天上看著。”

他還要為她報仇的。

……

府中側福晉驟然離世,雖然因為皇家顏面問題,死因並未公開,只說是染病不幸身故。

但按理也該隆重為其辦喪禮的,就連心中有愧的熹貴妃都對福晉發了話,讓她好好籌辦喪禮。

可當福晉前去詢問弘曆意見的時候,弘曆卻只回了兩個字:不辦。

福晉大感疑惑,他平時不是最寵愛這高氏的嗎?

死者為大,哪怕高向菀屍骨全無,哪怕只是一個衣冠冢,給她辦理一個隆重的喪禮難道不是給她最後的體面嗎。

本著福晉的職責,她之後又去找了弘曆幾次,卻發現他要麼早出晚歸,要麼不眠不休的,也不知道在忙著什麼,總之,她想與他說上一句話的時間都沒有。

既然他如此,那福晉自然也無話可說了。

喪禮便只能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