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難以抑制內心的衝動,當然至重的一點則是於尊和銀使在她心底作祟。

修武者最忌坐等天命,以動制靜,才會造就機會,而並非久旱逢天露。

若是不採取行動,銀使、於尊以及雪琪兒,或許都會葬身與此罷,眼前詭異的場景,令她不得不冒險。

她踩著沉重的步伐,似在丈量心底的恐懼和情誼,孰長孰短。

鏘!

嚓!

當她一步邁入棋局時,一陣金鐵交戟之聲,仿似雷鳴般,查德刺穿了她的耳膜,世界彷彿顛倒了過來,她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被這聲巨響撕得稀碎,她揉了揉眼睛,模糊的視野裡,一名手持黑刃的武士,如一個死神般,向她一步步走來。

她雙眼一滯,心底的恐懼,漸漸將理智推翻,她舉起手中的一柄短刃,順勢向黑武士劃去。

沒有預想中的金鐵交戟之聲,沒有觸之硬物時的反震,煙迷惘的看著眼前的黑武士,黑武士也在盯著她,只是黑武士似乎點燃了魂火,逐漸有了意識。

他不再繞著棋局行走,他身後成千上萬的黑武士,盡皆燃起了魂火,他們的眸光裡,漸漸多了些許的情緒。

他們身後的棋盤,在瞬息間,崩殂為一片灰燼。

他們的眸中燃起了嗜血、暴虐、憤恨之火。

戰鼓擂,西風緊,欲披血袍,顫江山。

一段縹緲的琴曲,從大陣中傳來,數十萬的黑武士,分開了一道豁口,而從那豁口中走出的竟然是......

他頭頂上,懸著一架白玉古琴,白玉古琴上端坐著一位小人,小人通體晶瑩爍彩,卻是一位美到極致的女孩兒,女孩兒含情脈脈的凝望著琴下身披黑鎧的男子。

男子劍眉入鬢,堅挺的鼻樑上,寫著不屈二字,瘦削的骨架,支撐著他堅強的意志,銳利的瞳仁裡,不時地閃過一簇簇扎眼流光。

被一席黑鎧包裹的他,如同一尊魔王般,令人不敢覷見。

煙難以置信的指著男子:“你,怎麼會是你?”

如此她才細細想來,心底陡然間騰起一個可怕的想法,難道他也是尊者的後裔?

砰!

砰!

砰!

隨著男子腳步的躍進,大地彷彿生了一顆倔強的心臟,整座星臺都震顫起來。

而此時,東南向和正北向,盡皆發生了異變,煙眼底的恐懼,漸漸被心底的震驚代替,“我為什麼沒有想到......”

“原來他引我這裡的目的,竟然是剩下的三人......”

而彼方,卻是另一種畫面,雪琪兒跪在地上,輕輕的扶著於尊,絕美的容顏上,綴著一行清淚,微顫的唇角,被貝齒咬得青紫,她不斷地重複著一句話:“你緣何這麼傻?你這麼傻又怎能在這個世界保全性命”

乾涸的淚痕,再次被潤溼,青紫的唇齒,被點點殷紅,染得觸目驚心,然而她懷裡的男子,身體卻早已變得冰冷僵硬。

晶瑩剔透的銀色世界裡,一座龐大的棺塚,躺在刺銀大殿裡,支撐大殿的幾根白銀巨柱上,竟纏著幾條巨大的黑蟒,黑蟒雪亮的眸子裡,透著一絲滲人的寒意,不停甩動的信子,還沾著些許殷紅的血跡。

距離棺塚的不遠處,躺著一位手持銅鈴的白衣男子,他面色灰暗,顯然已死去許久。

雪琪兒跪在棺塚裡,館內躺著的人,正是於尊。

“爹爹早就告誡過我,若是日後遇見了那個人,定要將他留在囚皇獄內,直至煉成滄浪決,可我緣何要如此心急?”

臉上的悲慟,漸漸地被一絲絕望代替,她跪在地上,淚水無知無覺的流著,臉上卻掛著一絲淡淡的柔情,她輕輕的將於尊額頭上的亂髮撫平,輕聲道:“呆子啊,你可能不知道,遇見你是我這麼多年來最開心的事情了,你雖然又傻又笨,毫無心機,總是被人耍的團團轉轉,但你卻也是除了爹爹以外,待我最好的人了”

她抽泣著,用手輕輕地抹了抹腮上的淚水,自語道:“爹爹離開後,在這世上我已沒有任何親人了,我的心已隨爹爹一同死去了,那日我本已打算放棄抵抗了,能與爹爹相聚,離開這悲苦的人世,又何嘗不是一件樂事,然而你卻出現了......”

她破涕而笑道:“可惜上蒼讓我遇見了你,我曾千萬次質問上蒼,他緣何要讓我遇見你?我甚至在夢裡,也在詰問自己,我到底該如何選擇”

“當我對你冷嘲熱諷時,當我看到你委屈的表情時,你可知那一刻我心底既有溫暖的躁動不安,也有痛苦的掙扎不堪,我常常會想,如若有一天我不在你身邊了,你該如何應對這陰險狡詐的人世?”

“當我一步一步走向你的世界時,我發現我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我大概......是愛上你了”

她強忍著從心底溢位的刺痛,淚珠亦順著她白皙的玉顏,一顆顆墜落下來。

“然而今天,你卻躺在了這裡,你就這般無情的......躺在了......我的面前”

她伸手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臉,猶如在撫摸一片破碎的瓷器般小心翼翼,那雙無神的眸子裡卻已是一片晦暗的絕望:“現在你先我一步離開了,你教我如何做......你教我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