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蘭江上的日與夜 第7章、通往彼方的鐵路(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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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鳥煙有個特點,剛吸進嘴裡覺得辛辣無比,要是那時候咳嗽了,立刻殺進喉嚨裡,若是進了肺可就完了,非得嗆得把心肝都吐出來不可。
但要是細細地忍住那股說辣確實辣,說糙確實糙的勁,煙氣緩緩地轉個幾圈,從鼻頭噴出來,不難嚐到深埋著的甘甜味,雖然淡地出奇,卻終究是嘗得到。
火車“哐當哐當”開著,剛出102基地時,這趟丁4022號列車還有時速80多公里,過了個兵站,加掛上好幾節悶罐車廂,再加上風雪天氣、限速省油等因素,速度一路跌破60公里,照這個架勢,到延齊非得要一天一夜不可。
所幸車廂裡頂燈安地牢,起碼燈光不會跟著晃,叫沈如松不用把頭埋進字裡行間,他吸了口煙,渾白氣霧拂過滷門,抽掉這最後一口,回甘也去了,舒展了會兒脖子,爬上臥鋪和衣躺下,把這本封面純白、才巴掌大小的詩集收進暗袋裡。
看久了書弄得人眼睛發直,眼角使力、發了會兒呆,才把鬥雞眼給扭過來。
臥鋪裡墊著厚絨絮,坐著躺著都舒坦,哥倆間頭頂頭睡覺的不在少數,湊一塊吆五喝六的不消說,肯定是在打牌吹牛嘍。
沈如松人緣素來不錯,他稱不上很會來事,但大家都願意招呼沈如松。一會兒功夫就有好幾人叫沈如松下去打牌下棋丟骰子。
不過沈如松都笑著婉拒了,相比於這些,他更想自己獨處會兒,在鬧哄哄的車廂裡,看會兒窗外的風景,是啊,出了102基地,到這裡,終於有點變化了。
沈如松側著頭,扒開一絲窗縫。
火車行駛在高聳的凍土路基上,原野依舊無垠,但長滿了一人高的荒草,莽莽然鋪展到視野盡頭。草尖頂破了雪,於是有些融水熒熒,映照著滿天星輝。幾縷凜風颳到沈如松臉龐上,是啊,明月於眼前,明月或可求了。
寒季會過去的,暖季,遲早都會來的。
不知何時起,嘈雜聲漸息,夜深,鼾聲就起來了。沈如松裹著軍大衣,內襯的厚重皮料鎖住了體溫,後腦勺不經意間頂到了床欄杆,叫他睏意模糊間又清醒絲毫。
人將睡未睡間總是會在腦海中浮現起景象,如果刻意去想,就不難知道要睡著的一種徵兆,這種倦意會消磨掉那些不堅定的意志。
沈如松睜開眼,又頃刻間闔上,他想起了方才浮現的景象,儘管淺夢深夢中的人都不會有臉龐,但終歸是知道,那些人是誰。
汽笛鳴響,把沈如松從夢裡拽了出來,他深呼吸一口氣,腦袋昏痛略去,車門驟然從外部拉開,清晨冷氣與喇叭聲一齊湧進。
“花湖基地站,到了!”
車廂門猛地往兩邊滑開,闖進來的寒氣瞬間凍醒了沈如松,幾束手電筒光打進來,一隊士兵邊走邊用撬棍敲著車廂壁,叫道:“花湖的,下來報到!”
後頭跟著的狼狗戴著口籠,興奮地搖頭晃腦,不住地低低“嗷嗚”著。
沈如松掃了眼睡正香的高克明,還是沒叫醒他,自個兒一骨碌爬起身,搓了搓手,心說真得去把揹包裡的皮手套拿回來,他跳下車,眯著眼,而遠處瞭望塔探照燈射出的光束直貫黑黢黢的夜空。
雪沒過了靴跟,抬腳甚至有點費力。沈如松和分在花湖基地的同學到了行李車廂,這半人高的行軍揹包裡裝了士官生的全套傢伙什,大到輕型三防衣、戰備工具箱、被子,小到藥瓶、指南針,再加攜行具掛著的零碎,四十多斤壓著在雪地裡走,換誰都輕鬆不了。
不少送行的人鑽進行李車廂幫忙找著包,要走的人就扎個弓步,“嘿咻”一聲背上。
使壞的就趁同伴背上包的那剎那用力一扯,看著仰面跌倒的囧態哈哈大笑,吃虧的反手便抓起團雪糊過去,罵罵咧咧地說下連隊了還來這茬小孩子才做的屁事。
沈如松看那夥打鬧的人都給看笑了,乍聞地一股酒香,小酒壺便砸了砸他肩膀。
“喝一口?”
說話的人叫吳族勇,圍巾遮得只露出了雙濃黑地彷彿畫上去的粗眉毛。
沈如松接過酒壺,“滋溜~”酒下了肚,鼻頭當即就不涼颼颼了,撥出口長氣,盡數凍成了冰霧,他把酒壺傳過去,說道:“唔~不是苞谷酒的味啊,喝著純,好!”
酒壺繞了圈回到吳族勇手裡,這哥們扒了圍巾,猛灌了一大口,黑臉頓時紅了,燥熱地揮起拳來,說道:“這個點喝苞谷酒太丟份了,現在玉米都改種地表了,以後天天配給都他媽喝這個,我這是我老爹弄的龍安春,不是今天我都捨不得。”
沈如松咂摸著味道,確實,口感柔和,順暢甘甜不上頭。
龍安春採的是地下城母親河白龍暗河的上游巖縫水,純糧酒,一年控制著不許釀多,這好酒,沈如松還真沒喝過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