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見嶺頭雲似蓋,已驚巖下雪如塵。

千峰筍石千株玉,萬樹松蘿萬朵雲。

我悠閒自得躺在吊床上吃雪糕,鵝毛大雪紛紛揚揚,鋪天蓋地,任憑它們楊花般積在我身上。這種天氣,跟地府的夏天差不多,觸在肌膚上寒寒的涼,舒適得很。雪糕冷冷冰冰,從嘴唇穿過喉嚨,滑到胃裡,酣暢淋漓得連汙穢咒都特別安靜,一動不動。難道它也要冬眠?這樣就太好了!

這幾天種豬比較忙,每天很晚才回來,好像遇到了什麼棘手的事,於是請來了許伯夫婦過來,他擔心桐兒醒了會捱餓。我在地府偶爾做幾道小菜,和陸判哥哥喝上兩杯,不過現在不敢做飯,害怕汙穢咒遇熱發飆。

有青玉姨在,我和桐兒便沒有那麼自在了,我不能隨便飄來馳去,桐兒則大部分時間裝暈,趁他們忙活時,才有機會跟我聊天。

好在青玉姨特別不喜歡她,很少上樓。當然,這個世界上,能有幾個人像種豬一樣,無視她的生死,只求相守一輩子。

“哎呀,孟小姐,你怎麼能這樣躺在雪堆裡?現在年輕沒事,老了,什麼風溼骨痛的都來了,快起來快起來!”她麻利地扒掉我身上的雪,把我扶起來。她的手粗糙而溫暖,灼得有點難受,但我並沒有掙脫,這雙手握起來跟奶孃的手相似,勤勞的人都是這樣的吧?

“你看你,手凍成這樣了,萬一感冒了怎麼辦?哦,我知道了,這大概又是一種新的減肥方法吧?現在的姑娘啊,一天到晚嚷著減肥,不吃飯,光吃零食水果,吃減肥藥。這兩天一叫吃飯,你就跑,你自己瞧瞧,你哪兒胖了?趕緊跟我進屋烤烤。”她不由分說拉我進了大廳。

在她眼裡,林家已經不是以前的林家了,不再是維興數一數二的大戶,儘管種豬再三交代,她還是堅決不開空調,拿個瓷臉盆裝些木炭,噼噼啪啪濺起很多火星子。手臂開始癢了,汙穢咒也蠢蠢欲動,“青玉姨,我不能烤火,我對火過敏。”

“哦,對對對,少爺交代過了,孟小姐對燙的東西過敏。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做。”她慈愛地握著我的手。

“青玉姨,你做什麼我吃什麼,我先去樓上看看桐兒。”

她緊緊拉著我,神色慌張,“孟小姐,還是別看去了吧!”

我不解地問:“為什麼?”

“孟小姐有所不知,兩年多前,我和我們家老頭子親眼看著她下葬的,現在又活生生地冒出來,”她走近幾步,趴在我耳邊道:“我說出來,你可千萬不要害怕。大前天,我偷偷摸了她的手,冰涼冰涼,跟死了幾年一樣,你說不是鬼是什麼?”

我忍俊不禁,桐兒是人,我才是鬼。不管怎麼說,好歹她也是一片好意,我溫婉地笑著說:“好,我不上去,陪你聊天。”

她立馬高興了,拉我坐下,輕撫我的捲髮,“多好的姑娘!和我們少爺多般配!如果吳小姐像你,我們少爺就有福氣了。”

我笑著回答:“世上哪有這麼漂亮溫柔的鬼?你們少爺和吳小姐人掰不開,天拆不散,這才是最般配的。”

青玉姨扁扁嘴,“般配?害得林家家破人亡,還嫌不夠?我們少爺真是被鬼迷了心竅,迷惑得了少爺迷惑不了我。孟小姐,你就等著看我張青玉當一回張天師,捉鬼降妖吧!我要保護林府,保護少爺,保護孟小姐!”

哈哈哈!看著她一付志在必得的樣子,我實在是忍不住,笑出聲來。她並不在意,一本正經地說:“你可千萬不要小看你青玉姨,以前林府鬧鬼時,我跟長慕最有名的神婆學過不少殺鬼絕技,也稱得上是捉鬼界響噹噹的人物。所以,你放心,哪天那女鬼想害你,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那就有勞青玉姨了。”

青玉姨正在耐心講解捉鬼招術時,種豬回來了,顧不上跟我們打招呼,匆匆忙忙上樓去了。

青玉姨去做飯,我閒著沒事幹,也上了樓。隱隱約約聽到種豬好像在打電話,“什麼?才能賣這麼點錢……算了,給我賣了吧……長洲的那塊地還沒找到買家?……”

這次,應該遇上了大麻煩吧?我直接上了三樓,人間的事,不是我能管得了的。

“孟小姐,下來吃飯啦!”青玉姨扯著大嗓門喊。

長方形的玻璃桌,擺了紅燒乳鴿、煎釀三寶、清蒸桂花魚、雞燉板栗、豬肺杏仁菜乾湯、芋絲黃金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