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合二年,春,司隸雒陽,地龍翻身,皇宮數處倒塌,雒陽城內房屋毀卻無數。

廚房,灶臺上鍋裡的湯已經咕嚕了好長一段時間,竇娥在一旁拄著頭,直勾勾的盯著灶火。

搓了搓手指,掐著時間,竇娥起身掀起了鍋蓋,掛在臉上晶瑩的汗珠滴了下來。舀了一勺嚐了嚐鹹淡,終於是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是她第一次親手做飯,鍋中熬的鴿子肉都已經換了兩茬,這回總算是有些像樣了。

盛好滿滿的兩碗湯,放到木盤上,竇娥小心翼翼的端起走出了廚房。

偌大的李府此時空無一人,腳下剛換了沒多久的石磚地面已經處處開裂,原本已經露出新芽的庭院被翻上來的黑色泥土覆蓋,上面還凌亂的散著縱橫的斷木。

相比於外面的慘狀,李府現在的樣子已經不能再好了,這裡幾乎是整個雒陽城除了皇宮以外受破壞最小的門府,雖然也有幾間倉庫的承重梁被震斷、數處門牆向裡向外的倒塌,但總體來說並不算有多嚴重。多虧了不久前整個府院都重新翻修加固過了一番,不然若還是以前的那個樣子,這裡指定也會同外面一樣,變成了一片廢墟。

快速穿過分外寂靜的小道,竇娥來到了一處臥房前,輕輕推開了房門。

走進臥房,把兩碗湯擱到了一邊的桌子上,竇娥來到床前,卻看到頭綁繃帶的李繼已經醒了,正躺在床上睜著眼呆呆的盯著頭頂的橫樑,不知在想些什麼。

“哥哥,我熬了鴿子湯,來吃點東西吧,從昨天起你就沒吃飯。”

聽到說話聲,李繼這才恍然回過神來,不由得看向了不知何時站在床前的竇娥,見她正滿臉委屈的樣子,只好撐起了疲憊的身體,坐了起來。

“司馬昭雲……他還沒回來嗎?”

“沒有……”

昨天在鴻都門時,李繼在心思震盪下竟直接昏了過去,醒來睜開眼後卻發現自己已經回到李府,躺在平時休息的臥房裡,頭上的傷口也包紮好了。

聽馬忠說,是司馬昭雲在地震剛發生時突然衝了出去,一個多時辰後又踩著更為猛烈的餘震把一動不動的李繼給帶了回來,隨即就再次出門消失不見了。

講道理,若是之前的李繼,對司馬昭雲的安危其實並不會太在意。畢竟從一年前的初次相遇開始,李繼就知道他是被派來監視自己的,就在昨天,自己還在想著如何設計把司馬昭雲給弄成個雙面間諜,從始至終,就沒把他當成過自己人。

但自從知道了是司馬昭雲不顧危險把自己從鴻都門帶回來後,李繼對他的心態終於是發生了轉變。在確定了沒有更猛烈的餘震後,李繼立馬著手讓馬忠和府上的下人們出門尋人,自己也是同他們一起,急匆匆的跑出去到處尋找,生怕他出什麼意外。

可是直到現在,已經一天一夜過去了,他幾乎走遍了短時間內能走到的所有廢墟,就差跑去皇宮裡瞅一瞅了,卻依舊是沒找到司馬昭雲的蹤影。

“馬叔他們回來了嗎?”

下了床,在竇娥攙扶下,李繼來到了桌邊,隨手端起了一碗還冒著熱氣的鴿子湯,也不嫌燙,一仰頭,幾口就全部嚥了下去。

“剛剛有人來,說是袁氏的大公子正在組織人,把各個毀壞較少的門府中閒餘的人手叫到一起,幫助雒陽城的官員們搶救傷員。馬叔聽了後,便帶著下人們出去了。”

李繼聞言只是點了點頭,吃了東西后好像恢復了些精力,拒絕了竇娥的繼續攙扶,直接走出了房門。

“你帶蔡琰在家好好待著,我出去找找馬叔他們。”

“哥哥……司馬大哥不會有事吧。”

竇娥見李繼剛起床就要走,立馬出了聲,神情看起來也很是低落。

“應該不會……他雖然腦子不太好使,但總不至於會傻到丟了性命。”

李繼沒有跟竇娥說多好聽的話,雖然他也很想說司馬昭雲肯定會沒事,可現在他連自己都說服不了,更何況去騙別人。司馬昭雲明知道外面很危險,但依舊什麼都沒說就離開了,肯定發生了什麼急事,可是在昨天的那種天災下,人人都是平等的,誰又敢對別人的生命打包票。

竇娥聞言只好失落的點了點頭,目送著李繼離開後,轉身默默收拾起了空碗。

邁著略顯沉重的腳步出了李府,入眼處只是一片狼藉。

地震已經過去一整天了,外面依舊是火光蔓延,哀鴻遍野,滿城之中,處處都是驚人的淒涼景象。走在了原本寬敞的道路上,兩旁的院牆房屋十有六七都已經倒塌,呼喊尖叫交雜著哭泣聲連綿成片,隨時出現在視野裡的是殘缺屍體,是滿地的鮮血。

昨天急著找司馬昭雲,李繼還沒心情注意這些,現在看看,實在有幾分不忍。

漫無目的一路向前走著,不時就會被倒塌的房屋殘骸擋住道路,李繼也不強求,隨時繞道繼續前行。一些損失不太嚴重的門府外,正有人在指揮著到處搶救錢財和人口,剩下仍有餘力的,才會統一交給了官府,任他們調遣。但在現在的情況下,人手怎麼都是不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