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這位老先生是何人?”

聽到這話,竇棟終於也開口了。要整合古文今文他還勉強可以忍受,大不了以後努力位居高位再繼續爭取機會扳回來,可聽這個老頭卻在貶低古文,尊崇今文,這是他萬萬不能容忍的。

“在下何顒,字伯求。有何指教?”

“在下聽了老先生這一番話,倒是有了不同見解。秦王一掃六合,正因焚書坑儒才傳二世而亡;大漢四百年長治久安,也有王莽大興新朝篡漢。不知伯求先生對此又有何解?”

那叫作何顒的老者一愣,隨即臉色漲紅,卻是張口無言,喃喃無法反駁。他本是太學宮出身,所知所學皆是今文經文,所以聽了曹操和顧豐的話這才下意識的維護。卻恰好碰上了竇棟這個跟盧植專修古文的硬茬子,跟他槓上,關鍵是這話實事求是,自己竟一時還想不出怎麼辯駁。見眾人都望向了自己,何顒羞的掩面起身,想要棄席而去。

見此,袁紹趕忙伸手把何顒給拉住。這個何顒算是他自己人,在黨錮之禍時逃往汝南時被袁氏所救,這些年也幫袁紹交好了許多因黨錮而被迫隱姓埋名計程車子,把他給激走了實在得不償失,只好親自幫他圓場。

“正是因為如此,古文今文才要整合。正如孟德所言,相互取長補短才能真正讓大漢昌盛。伯求先生,獨木難久支,古文與今文無論是哪家勢大,對大漢都不是什麼好結果”

見袁紹都幫他說話了,何顒也逐漸放棄了離開的想法,狠狠的坐下,依然是滿臉通紅,嘴唇略微發抖。被一個束髮少年逼的啞口無言,著實讓他有些無地自容。

袁紹看何顒留下了,隨即也安撫了竇棟幾句,並嚴肅警告了兩人古文今文之爭不能影響士盟真正的大事。

曹操此時悄悄朝李繼眨了眨眼睛,李繼心中瞭然,搓了搓手心笑了一下。

幾句話就讓竇棟與袁氏的門生故吏有了矛盾,不說這幾年如何,將來總會有不睦的時候,曹操這種小手段倒是頗和李繼的胃口,也對曹操將來被稱為奸雄的原因有了些明悟。

酒菜吃的不快,袁紹時不時都會出去見一下那些剛進袁府計程車子,不過卻沒再帶人進來。那個坐在首席後的黑衣人只是靜靜端坐,也不說話,只是竹簾下的眼睛一直左右橫掃在場的眾人。

李繼對黑衣人的身份還是十分好奇,不過見在場沒人主動向他攀談,自己也只好把他當成是袁府的重要私臣,放棄了搞清楚他身份的想法,不再理會。

在場的這些士子中倒是還有一人引起了李繼的注意,叫做張邈,是後來十八路諸侯討董時的一路諸侯,自己對這個名字還是有些印象。

而且近些年來這個張邈在士子間的名氣也是極大,聽說數年間在老家接濟貧困、廣撒錢財,與另外七個和他行事頗為相似計程車子合稱為“八廚”。廚者,以財救人也。張邈等人在自己老家範圍裡廣建義舍,時不時都會有接受他們資助而主動前去投靠的人,漸漸有了名氣。

到了最後,酒盡言歡,除了何顒之外的每個人都有點意猶未盡,還是在袁紹主動提出結束後,眾人才紛紛告辭。

曹操扶著渾身酒氣已經不太清醒的顧豐上了馬車,讓下人帶他先回蔡府,李繼則是被他抱上了馬一同前行。

“李繼啊,我有個問題,你要如實回答我。”

曹操臉色緋紅,肉乎乎的臉上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神情,被他抱在身前的李繼卻沒有注意到。

“孟德兄儘管問。”

“今日袁府上的眾人,比我曹操強的並不少,為何你只是看好我?”

李繼聞言凝神,仔細思量了一番,這才接上話。

“孟德兄家世起於宦官,卻能不畏人言,此其一也;胸有城府,處事果決,不計手段,此其二也;而其三,孟德兄,別人或許不清楚,而小弟我深知,你素有大志,一心為民,更是對誰當發號施令人卻並不在意。這三點,就是原因。”

這下倒不是在拍馬屁,本就是李繼對於曹操的看法。三國時期,無論從哪方面來講,曹操都可以率先稱帝,可是他直到去世,也沒有做禪位的事。不是因為他不想,而是他發現有大漢皇帝在,天下人就有了主心骨,如果他率先稱帝的話那北方必然又會動盪不安。從起兵開始,到一統北方,曹操的出發點一向都是為了自己治下的安定。

有些醉醺醺的曹操聽完,立馬大笑起來,上氣不接下氣,笑得眼淚都快流下來。

“天下人知我者,唯有我弟李繼耳!”

止住笑後,曹操一甩馬鞭,單手橫勒住李繼的腰便開始縱馬賓士。

耳邊風呼嘯著跑到腦後,眼前的視野上下顛簸,嚇得李繼死死拉住了馬鬃,生怕一個不小心被甩飛了出去。直到回到蔡府,曹操把他從馬上抱下,李繼腳下發軟,搖搖晃晃的走了兩步後才發覺褲襠下竟一片冰涼。低頭一看,下身已經被浸溼了。

這是……尿褲子了!

看著曹操和等在門口的馬忠指著自己瘋狂大笑的模樣,李繼當即捂起臉來,抱頭就往蔡府裡跑去,連跟曹操道個別都忘了。

&n丟臉了。”換上褲子的李繼有些欲哭無淚的躺在床上,感受著身旁爐子的溫度,嘴裡沮喪的嘟囔道。

自己辛苦在曹操面前樹立的“神童”形象徹底毀了,太失敗了,以後指不定會有人拿這個嘲笑自己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