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都門的生活比蔡府倒是有趣的多了,李繼在這裡住下後與周圍所有人的關係處的都很不錯,大家平日裡無事,便聚在一起吟詩作賦,也沒有人逼迫李繼喝酒,都是淺嘗輒止。

鴻都門開設的課程寬鬆的很,想去的話便去,不想去的話也沒有人會管。李繼當然不願意去聽那些老頭講什麼平仄工筆,自然也就從沒去過,只是每隔一日段熲親自前來傳授的兵法倒是讓他聽的津津有味。

李繼也在這裡把象棋給做了出來,尋思了良久後還是沒有改了楚河漢界的設定,據他這兩年的估計,這樣的背景設定倒也算不上什麼犯忌諱,當初在九江時的顧慮過多了。

這新奇的東西一出來,立馬吸引了所有鴻都門士子的注意,熟悉了規則後,幾乎每個人都喜歡上了這款聞所未聞的棋類遊戲。

與圍棋需要聚沙成塔、運籌帷幄的高戰略眼光不同,象棋像是更重視“刺客精神”,很容易在局勢不錯的情況下“突然死亡”,毋庸諱言的說,從娛樂性方面來講,象棋遠比圍棋更適合廣大的群眾玩樂,受眾群體的層次更廣。

段熲也學會了象棋,講完兵法下了課後無事就會與李繼在屋裡對弈幾盤。

“不愧是神童啊,這種新穎的遊戲也能想的出來。”又輸了一盤後,段熲結束了今日的對弈,看著李繼有些感慨的說道,“跟圍棋相比,這象棋反而更像是行軍作戰,每個子力的價值都很明確,如同是兩軍對弈時不同兵種的排兵佈陣。”

“學生倒是不這麼認為,相比象棋,我反倒認為圍棋才是真正的大道。”李繼沒有因為自己更擅長象棋而貶低圍棋,邊收拾棋子,邊實事求是的說道。

“這是為何?”一直在一旁默不作聲的觀看兩人下棋的小宦官司馬昭雲這時突然插了句嘴。

在這裡住了快小半年了,司馬昭雲也住在李繼隔壁的屋子裡,每日除了上廁所,便一直跟著李繼,像個跟屁蟲一樣怎麼都甩不掉。哪怕是在段熲授課時,司馬昭雲也會在一旁安靜的站著,而段熲好像也並沒有拒絕的樣子。

“圍棋的子力價值變化幅度遠比象棋大得多,世事都是如此,沒有人能真正的永遠有價值,只有在他合適的位置,才會發揮自己的作用。對於這一點而言,象棋條條框框的規矩像是被束縛了它們一樣,也就不可能真正配伍到現實生活中,落了下乘。”

李繼也跟他解釋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對於司馬昭雲,他早就徹底的服氣了。只要司馬昭雲稍微有什麼不懂的東西,就會刨根問底的向李繼詢問,只要他稍微有一點敷衍,就會一直糾纏下去,煩都要把人煩死了。

李繼也是在吃過了幾次深刻的教訓後想明白了,只要司馬昭雲有問題,就立馬給他老老實實的解釋清楚,不然最後遭罪的只能是自己。

“老夫家傳的《三略》、《六韜》都與你講完了,如今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教你的了,明天起,老夫就不會再來鴻都門了。”段熲看李繼熟練的把棋子全都收拾好後,站起身來說道。

“學生還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啊,紀明先生不必如此著急吧。”

李繼有些不解,幾個月的時間相處下來,他對這個曾身經百戰的老將軍觀感極佳,而且確實學到了很多實用的東。在這個冷兵器時代,段熲教授給他的都是實打實的經驗之談,配合上他家傳的兵法,有時甚至能讓李繼也歎為觀止。

“剩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等到上了戰馬後就知道該怎麼做了。”段熲擺了擺手,拒絕了李繼的挽留,眼睛看向了窗外,“你給李顒出的以夷制夷之計就是個頂好的反間計,我也是在聽說了之後,有了收你為徒的心思,可惜……天不遂人意。”

李繼也想了一下,確實,自己雖然拜了盧植和劉寬為師,但什麼都沒他們那裡學到,大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才拜師的。如今這段熲對自己傾囊相授,把看家本事都掏了出來,自己拜個師倒是也並不為過。

心念至此,李繼也站了起來,朝背對著自己的段熲行了一禮:“學生……”

“不用說了。”段熲直接打斷了李繼的話,沒回頭看就已經知道了他要說什麼,“拜師的事不必再提,老夫也知道自己在外面的名聲到底有多臭,就不連累你了。唉……若不是老夫還想為大漢再盡些力,才不會在乎這一身臭皮囊,硬杵在那裡討人嫌惡。”

李繼只好又坐了下來,沉默起來,心裡對段熲的看法愈加的恭敬起來。這大概就是傳說中那真正的忠臣吧,都說善戰者無赫赫之功,這個老忠臣如此的自汙身份與宦官為伍,卻仍是在心裡想著為大漢盡忠,想必死後留不下什麼好名聲。

一旁的司馬昭雲好像也很觸動,剛想要說些什麼,卻在瞅了一眼低頭沉默的李繼後硬生生又憋回了嘴裡。

“能教你這個神童也算是老夫的福氣,老夫一生都沒有子嗣,生怕斷了傳承,現在倒是了了這份心願了。”段熲收回了眺望窗外的目光,轉身看向了李繼。

李繼抿了一下嘴,抬起頭來看著他,點點頭說道:“學生定是不負先生的期望,必然會讓兩部兵書繼續傳下去。”

段熲聞言只是哈哈一笑,走上前輕輕拍了拍李繼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