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不怪李二不肯背鍋,因為作為一個父親,他的確是仁至義盡了。

自幼寵愛,十二歲聞政,十三歲監國,明明不信佛也不通道,兒子生病時,去還請了道士祈福,又召出家人數千,修建寺廟。

而即便是造反,亦竭盡所能,保住了兒子的命,只是貶為庶人,死後又葬以國公之禮,併為之罷朝,這便是他對太子的態度。

陳遠倒也沒反駁,只笑道:“秦兄別激動嘛,小弟之所以這樣說,自然有小弟的理由。

況且不論對錯與否,終究只是小弟一家之言,秦兄實在沒必要太認真。”

李二想想還是忍了,瞪了眼道:“那賢弟繼續說,愚兄倒想看看,這鍋怎麼還能扣到當今陛下頭上。”

陳遠樂道:“很簡單啊,今聖或許疼愛太子,並寄予厚望,可今聖疼愛的,不僅僅只是太子。”

“這有關係嗎?”李二下意識便反問。

陳遠聳聳肩:“沒問題,問題在於,愛也得有個度。

就好比秦兄身為晉國公,真的能給予老大跟老二同等的待遇嗎?小弟沒看錯的話,整個長安城,沒有哪家公候府邸這樣做的吧?”

“賢弟的意思是,當今陛下固然愛太子,可給予越王的寵愛也太多了,以至於讓太子產生了危機感,以至於變得叛逆,不得不鋌而走險?”

其實這是很簡單的道理,只是李二一直不願想,不願去面對罷了。

自古以來,王侯勳貴也好,世家門閥也罷,亦大多樹立嫡長子權威,最好的資源,永遠給嫡長子。

必要的時候,甚至不惜讓除嫡長子以外的子弟,都變成紈絝。

陳遠笑道:“看來秦兄還是明白的,而陛下之錯在於,不是給越王太多,而是過分了。

小弟一介凡夫俗子,自然不知道陛下到底怎麼想,是真心寵愛,還是在玩所謂的平衡之術。

但結果顯而易見,過多的給予,使得太子產生了危機感,也讓本該沒什麼想法的越王,漸漸產生了不該有的想法。

再加上太子有足疾,本就容易自卑不自信,人在這個年齡段,也天生容易叛逆,所以,便導致了太子從仁孝聰慧,漸漸變得荒唐不可理喻,以致最終鑄成大錯。

你現在再回過頭來看,秦兄可還認為,此番種種,與今聖無關?”

李二沉默不語。

他心裡其實是不服氣的。

什麼平衡之術,他才多大年歲,兩兒子才多大,他用得著玩那些所謂的平衡之術?

簡直荒謬。

可他又不得不承認,對面這廝說得有道理,因為平心而論,他的所作所為,的確會讓老大感到不安全,同時會讓老二產生不切實際的想法。

如果有一天事情真發展到如史書記載的那個地步,那麼,身為父親,他難辭其咎。

這時陳遠又嘆道:“其實這事,當今陛下應該最能看清才對,因為這些事歸根結底,就是當年玄武門之變的重演。

太子也好,越王也罷,仔細想想,秦兄覺得他們所處的境地,跟當年玄武門之變中隱太子和秦王殿下的處境,真有區別麼?

設身處地的想,以太子當時的處境,他能如何?

只可惜,陛下好似身在局中,並不能真正看清。”

玄武門之變!

又是玄武門之變!

此事不提還好,一提,李二便驚出一身冷汗。

因為這廝好像沒說錯,儘管並不完全相同,可本質上,史書上記載的情形,就是玄武門之變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