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想起了曾經不堪又窒息的過往,朱明瑞的冷淡神色再也繃不住。

他唇角微顫,驀然站了起來,竭力想要控制起伏跌宕的情緒,可驟然被戳破的苦楚就像是被人揭開的血淋淋的麵皮,又哪裡是想要繃住就能繃住的?

若是真的無愛無恨無慾無求,他不會大開城門迎接敵人,他不是不知道,這種行徑將會被刻畫在南焰的史冊之上,成為遺臭萬年的南焰罪人。

「你是怎麼知道的?」他的牙齒上下磕碰著。

從高高在上的二殿下,從朱火城臨時的掌權者變為龍佑人的階下囚,他的居所也並無變化,依舊是之前的寢居——明暉殿。

唯一變化的是殿中的人,從前不見得有多熱鬧,但也是有王妃、有侍女,總還有幾分鮮活氣。只是這些人皆在他開啟城門之前被遠遠送走。

此時殿中只有他一人,還有貿然前來的長明劍尊。

他腳下踩著的仍是明暉殿的金磚,卻已不是這座大殿真正的主人。

從前不敢輕易說出口的話,卻因為身份的變化終於能宣之於口了。

他自嘲一笑,頹然地倒回身後的椅子裡,臉上神情緩緩平靜下來,「也是,汪志丹和雲泠交好,他都能為了雲泠背叛朱炎興,我這點子的秘密又算得了什麼?只是,你們知道了又如何?」

「你們憑什麼認為我的傷能治?」他唇邊勾起一抹冷笑,目光於流轉中露出幾分諷刺,「我雖不懂煉丹,卻也知道研製修補經脈的丹藥不易,否則這個世上也不會有那麼多的廢人。你那好侄女不過是個元嬰,卻敢開能治我沉痾的口?」

「長明劍尊,我開啟城門這事瞞不住,朱炎興知道後必將我從朱家出名,你們想用我來威脅他就是白日做夢。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何必再拿這些話來誆騙我?你很閒嗎?」

朱炎興會煉丹,但他造詣凡凡,不見得會煉製除多厲害的丹藥。但南焰朱家以丹藥起家,身為家主兼國主的他手底下能人異士無數,有些更是在丹道上浸Yin幾千年,便是鬼才如汪志丹,在這些人面前也不過水平爾爾。

他被朱炎興生生用離火之精燒斷最重要的靈根,便是傾盡這些人的力量也都治療未果,豈是一個乳臭未乾的丫頭能治好的?

長明劍尊不置可否,「不試試怎麼知道?我就說我們龍佑有這藥!」

不試試怎麼知道?

試?

朱明瑞的目光裡流出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渴望。

長明劍尊卻是見好就收,不再與他分辨此藥的存在,轉而又提到了「登仙丹」。

「作為朱家子孫,你不會不知道這丹藥的後遺症吧?」

朱明瑞臉上露出幾分不悅,就像是已經準備好重拳出擊的人打在了一團棉花上。

於是沒好氣地回答道:「就算我不知道內情,如鑑神尊這些年放出來的風言風語,我也聽了個遍。」

言下之意立現。

長明劍尊點點頭,再問:「那些服藥的修士,當真是絕無再進階的可能了?」

「你到底要說什麼?若是想要以高高在上的姿態來譴責我的,我勸你直接離去。我沒有參與過這些事情,對這些也不感興趣。」朱明瑞越發不悅,恨意漸濃,「朱炎興性子狂悖,行事一向喜歡違背天道,諸如種種皆源自於他,與我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