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朱炎興在長庚城內跳腳的火爆不同,星律城這裡的氣氛卻是極為悲涼。

他們在南焰又一波高階修士趕到之前轉移,僥倖活了下來沒有任何的傷亡,也沒有被南焰一舉殲滅,看似十分幸運,可事實上卻是棄城敗走,可以說輸的一敗塗地。

尤其是對於西鏡聖殿的妖修而言,他們此刻與中麟神宗的修士無異,皆是喪家之犬。

長庚城是西鏡洲的都城,是他們妖修最重要的城池,是他們的家園信仰所在。而此時,他們的國都丟了,家園沒有了,連帶著靈魂也跟著遺落在那片被南焰大軍佔領的故土之上。

從修為最高的鳳之烈到還被家人抱在懷裡的幼崽,大部分妖修的目光都彷彿失去了焦距一般,呆呆地望著這周圍陌生的環境。

修成人的妖修靈智相對高一些,原本自由散漫的妖修再也不復駐守長庚城時候的灑脫,面對周遭無論是中麟洲的修士還是身為東道主的北玄洲修士們的目光,他們惶惶不自覺地擠出一個無意識的笑,三分討好,七分愁苦。

妖與人一樣,沒有了家,心就缺了。

夜如湛望著沉默不語的鳳之烈,一瞬間忽然明白了那些年在他耳邊喋喋不休的西荒長老們的用心。

無論他們曾經做了什麼,或許他們的做法過於激進,或許做的事情在人修看來乃是大惡,可站在他們這些妖刀的立場上,他們其實並沒有做錯什麼。

不過是想重回故土罷了。

人修的壽命短暫,傳承靠的是口耳相傳或是史冊典籍,沒有親眼見著過那個欣欣向榮的美好地方,更是不曾感受過那裡的靈氣原來如此充盈,修為提升原來也可以那麼迅速。

因為未曾見過那般美好,所以他們的願望便不會那麼強烈,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些記載著美好世界的典籍便如同那些廉價的話本子一般,隨手便可丟棄。

而妖修則不同。

他們的傳承被鐫刻在骨子裡,記錄在血脈中,蘊藏於靈魂內。當覺醒之後,那些傳承自祖輩的古老記憶就會被喚醒,曾經完美的世界會有那麼一個瞬間出現在妖修的識海里,令人身臨其境地感知到那個遙遠的地方。

曾經完美的世界對比荒蕪的眼前境地,任何一個思維正常的妖怪都會心生嚮往。

這一份嚮往之心便會時時刻刻提醒著他們,要找到重回故土之路。

而眼前這一位西鏡洲的掌權者,這位高高在上的聖殿之主,這一位曾經睥睨一切對他不屑一顧的妖尊,此時與他一樣同病相憐。

失去了故土,舉步維艱。

宣於浠沒有安慰西鏡洲的妖修們,也相信在場的妖修們此刻也不需要他毫無用處的口頭安慰。

他望著星律城廣場上密密麻麻的修士,不由自主地長嘆一聲。

汝璉冒死傳回來的訊息讓他早一步得知了南焰的異動,當機立斷做了安排,與各宗門的主事者一起湊齊了無數的天材地寶,這才在短時間內佈置了百餘個傳送陣。

朱炎興以身誘敵拖延時間等著援軍的時候,他其實也懷著相同的目的。

只是,將整個長庚城的人傳送至星律城已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他沒有能力保住長庚城,之後也沒有能力保下......

若說神在城的失守是因為南焰突襲,那麼長庚城的城破卻實實在在昭示了他們這邊的實力不濟。

無論是妖修還是劍修亦或是靈脩,他們拋去了往日裡的仇怨,拋開了人妖殊途的觀念,放下了曾經的成見,彙集了那麼多人共守長庚城以抗衡南焰大軍,可彙集起來的三洲之力卻依舊不敵南焰,不敵那一群突然冒出來的南焰化神。

安全是暫時的。